摘要:“深圳,你不是我的天堂。”一名富士康的员工在QQ空间里写道,她的校友、毕业于湘潭大学的卢新跳楼身亡。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然后继续肯定自己,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把他们逼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自杀者卢新的QQ签名是: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的。但卢新最终放弃了自己。他在日记中说:“现在我的人生第一步就走错了,很迷惘……”
在富士康龙华园区,有一家小书店。店里的员工说,这里畅销的一直是《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之类的书。“许许多多的农民工抱着青春的梦想进入了富士康,却发现自己几乎看不到任何晋升的机会,看不到梦想在实现。”对劳动密集型企业曾做过深入了解的广东观察人士萧南周说。
他说,在很多劳动密集型企业,人只是实现企业生产目的的工具。
在富士康,员工的宿舍是随机安排的,进来一个安排一个。在富士康,同一个宿舍有一部分人上白班,一部分上夜班,所以经常的情况是说话也要压低嗓门。“这里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张瑶说。
富士康的普工占到员工总数的85%以上。在这个全球最大的电子产业专业制造企业中,普工们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他们的生活被一再规范化一再简化,最终“睡觉、工作、吃饭”几乎成了生活的全部。“有时候觉得自己每天做的事情太少,太重复了。”江山抱怨说。
所有的这一切,服从的只有一个逻辑:效率。
效率的逻辑同样体现在一些不为人留意的细节中。5月14日,富士康今年的第十场励志晚会。这是专为入职不到3个月的新员工准备的晚会。4月份开始,富士康龙华园区几乎每周都有一次这样的活动。在这场励志晚会上,很多“90”后员工看到一半就想退场。“不许出去!”门口几个保安粗暴地喊话,随即拿着一根棍子拦在了门口。
“保安就是这样的。我们出门的时候,都会做一些检查,有时候是很粗暴。”姜明说,时间长了,也懒得和他们发生一些冲突。
对于富士康而言,这可能是一种有效的管理方式,但其中潜藏的含义是,这里需要尊重的似乎仅是秩序。
萧南周认为:“对效率与秩序的过度尊重会导致人的生活被肢解,这在富士康有明显的表现。这也是导致员工‘异化感’增强的重要原因。”
“这是一种病态,‘工业化冷漠’。他们感觉不到成就、尊重,只有挫折与疲惫,他们不愿意关心他人。”萧南周说。
“这样严重的恶行只能产生被恶所奴役的结果。这是很自然的事。一切造物中最崇高的、最少触及的部分——时间——被压进了肮脏的商务利益的网里。这样,不仅仅是创造,而首先是创造的组成部分的人被玷污、被侮辱。”卡夫卡痛恨泰勒化的生活。
“我们只能呼喊、磕巴、喘息。生活的流水线把一个人载向某个地方,人们不知道被载向何方。人与其说是生物,还不如说是事物、物件。”卡夫卡的痛力透纸背。
被肢解的梦想
柳江想,跳楼的话,怎么也不会是南钢啊。
5月21日凌晨,南钢从富士康龙华园区的F4栋楼跳了下来,成为富士康今年“第十跳”的主角,“怎么可能呢?”柳江一直在问自己,他上次见南钢是在16日,上一个星期天。
过年来的时候,南钢曾不经意和柳江说起,老家的女朋友今年不出来了。这意味着,他们的婚事要“黄了”,“但南钢是性格很活泼很外向的人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柳江这些日子反反复复地自问。
没有人知道南钢究竟为什么选择了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