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辉煌
通用汽车曾经在美国工业界所发出的强烈光环,甚至一度成为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思对经济现象进行判断的依据。“美国经济一直被工会及通用汽车、IBM等大型企业所操控。消费者和他们的需求基本不起作用,技术官僚利用规模和广告制造他们自己的需求,并且选择政府保护他们的市场。”这位已故经济学家在自己的著作中写道。他坚持认为,现代经济体制的核心是企业而非市场。
对与鼎盛时期的通用同处一个时代的人而言,要想对通用汽车的奇迹产生免疫力,并不容易。
除了1500亿美元的产值堪与世界上排名十六位的国家相抗衡之外,彼时的通用汽车还有总数75万人的员工(截至2008年12月份,包括小时工和受薪员工在内,这一数字为24.3万人)、高达900万辆的汽车年销量。
“当时上班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大公司。那种办公场面和环境对你是一种震撼。办公楼里要按照坐标来找你的办公室。”1991年1月份开始在通用汽车上班的苑文学(2006年离开通用汽车,现任北京现代副总经理)记忆犹新。
无独有偶。1985年,汪大总从康奈尔大学取得了博士学位,并加入通用汽车研发中心,从事汽车设计方法的研究。
“这是一个革命性的项目,挺吸引人的。”当时如日中天的通用汽车只向MIT、常青藤等名校毕业生敞开大门。并且,在技术革新、产品和设备更新换代上,通用汽车向来不吝投入。一项为期10年、总额700亿美元的投资计划,涵盖了产品、设备和技术的更新等诸领域。而现代化的研发中心,虽然当时已经有30多年的历史,但看起来依旧充满了科技感和设计感。“你现在再回去看,像那样的技术中心在世界上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当时我就觉得他们很有前瞻性。”汪大总对《中国企业家》说。
但这种自豪感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问题就出现了。到了1990年代以后,通用汽车对人才的吸引力度大不如前。“招人就不是以名校为主了。以前不是MIT、常青藤的,基本是进不去的。”在汪大总看来,这是通用汽车开始走下坡路的征兆。
而跟踪报道通用汽车长达三十多年的《财富》杂志资深记者AlexTaylor则认为,隐患其实早在1960年代就已经埋下了。“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通用汽车就一直在吃老本,市场占有率不断降低,未曾给投资者手中的股票带来任何增值。”AlexTaylor称。
一个明显的事实是,工会已经成为通用汽车发展绕行不开的一道坎。
汪大总提到他在通用汽车搬家的经历。“要换个办公室,谁帮你搬家呢?就一个纸箱子,你自己不能拿,要蓝领帮你搬。因为这是蓝领的工作。你如果去搬的话,工会就会认为你抢了他的饭碗。”
“自己搬要是让他们看到就完蛋了。他们从一个房间搬到另一个房间就要几千美金。”许敏也是通用汽车旧将,曾在1995-1998年在通用技术部门任职。
正确的程序是,“你把包打好,上面写个条子——请把盒子从A地搬到B地。”公司还要为此支付几千美金的搬家费。“有时候等人来搬要等两三天,而我自己搬过去马上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这只是工会消极作用的冰山一角。频繁的罢工、无休止的加薪要求、远高出同行的员工福利等,每一项都在使通用汽车的成本做加法,都足以令通用汽车的掌门人头疼不已。
在许敏看来,这是通用走向没落的关键诱因。“多少年来,UAW都是针对他,通用搞定了其他公司也都可以搞定了。搞定的办法就是,通用你不是要赚钱吗?我就给你罢工,一罢工就完蛋了。什么条件都答应。”
沿袭下来,美国汽车工人每小时的人工成本高达80多美元。高薪水不仅没有带来高效率,美国工人反而“很懒,在那呆着也要给钱,很糟糕的”。
在某种程度上,长期以来的领先优势已经令这家汽车巨头有些慵懒。“通用汽车尽可能地让员工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他不会随便解雇人。一直都是劳资双方双向同意的情况下,才会让你离开。一般不会让你走,尽可能在内部给你安排。”汪大总在通用的21年里,当了14年的高管,裁员和员工流动是他工作内容的一部分。
成本问题日积月累,以致于瓦格纳上台之后,需要很大一部分精力来与工会周旋。但并未能将这一枷锁从通用身上彻底除去。“瓦格纳也做了很多努力,把退休金社会化,但效果不是很理想。当时通用已经是重病在身,那种补救也不能扭转这种颓势。”许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