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它又面临着阿里巴巴这样一个非常强调价值观和企业文化的公司。
差异无处不在。刚开始时,雅虎中国从田健到普通员工甚至都不太理解马云的表达方式。“马总讲一个事的时候,我们听不太懂他说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比如他谈公司未来发展的想法,我们心里不是很明确这个事到底他要表达什么概念?他们的高层在开会时已经形成了一些特定语言,而这些我们听起来就像是天书。”田健事后这样感慨道。
更糟的是,“雅虎所有的员工包括我个人,我们起初确实对阿里巴巴没有好感”。只是后来他们认识到阿里巴巴还是有它的可取之处后,才“渐渐有了好感”。比如阿里巴巴是一家非常讲战略的企业,却看得长远,还有他们的管理,“你进来阿里巴巴和在外面看完全不一样,在外面看马云个狂人,到处发表讲话,但是你进来以后发现他们内部不是个人独裁,反而是组织性很强的公司,他们对于员工的培训、考核,干部的培训、考核,都有非常严格的制度”。
而马云本人一开始也感到“不爽”,“我也不喜欢他们,他们有一种小团队倾向,不喜欢沟通,似乎能说不能干,阿里巴巴说到必须做到。他们也不喜我们,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在技术上比我们厉害。”
这种双方的抵触,在最初一段时间加剧了沟通的难度。而这期间,竞争对手又在暗处不断有针对性地挖人,据说其中就包括在原来3721留下的员工中享有较高威望的前总裁周鸿礻韦的新公司奇虎。马云感到面临收购宣布以来最困难的时期。他把所有员工召集在一起,告诉他们,在9月27日之前走的,给N+1补偿,而且期权全部套现,但之后走的,一分钱也没有。
“最后出乎意料,只走了20多人。这之后,我们轻松了不少。”据说这是自他进入以来雅虎中国离职人数最多的一次。
接下来,痴迷武侠小说的马云认为必须“散功”,“很多收购最典型的是,短期内把业绩做上去,但最后还会下去,我认为先把它打到最低,把泡沫洗得干干净净”。
他的对策是:一是建立组织,建立HR和干部队伍,二是业务减肥,把原先很多业务清理掉,包括无线(他认为无线与色情沾边,不健康,当时无线每个月为雅虎中国提供800万元的收入),牛皮癣广告(本来他也打算把3721也关掉的,因为认为它与**软件纠缠不清,但考虑到有20多万客户,就保留了下来,但进行了一些改进措施,包括改变过去的强制安装模式);同时,他亲自找到过去一直和3721斗得不可开交的CNNIC总裁毛伟和百度总裁李彦宏,“跟他们商量,大家不要拼了,把选择权交给用户吧”,在公司会议上,他也要求员工今后少去攻击别人,“不要杀杀打打,大家和和气气做生意”;接下来,又南下找了QQ总裁马化腾。“结果前两个人同意,但QQ发生了变化。”
与此同时,他还一边为公司输入新的血液。去年底,雅虎中国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校园招聘,马云亲自出去面试,结果一个月就有100多名应届毕业生加入雅虎中国。而价值观、文化和阿里巴巴管理体系的输入,被马云视为输血的重中之重。
最初,马云希望快速引进阿里巴巴的价值观和管理体系,但“雅虎中国当时是挺脆弱的,就像你对体弱的病人不能下猛药,而要慢慢的调整,否则适得其反”。据田健回忆,马云刚开始“也是挺失落的,因为大家并不接受”。
而核心价值观是马云最希望输入的,但“激情”和“客户第一”、“拥抱变化”这些理念与雅虎文化冲突最大。雅虎中国是一种典型的工程师文化,重事实胜过激情,而阿里巴巴则不一样,总是激情洋溢。“客户第一”则是最难输入的,花了最长时间,“雅虎文化是搬文化,把美国的搬过来”。为了做到这些,马云首先切断了他们和美国雅虎的关系,他希望员工“从今天开始,不允许和雅虎联系”。
到今年2月,马云被迫放弃了让雅虎中国全盘学阿里巴巴的尝试,让雅虎中国保持独立。以吴炯为例,过去他还要向马云汇报,而现在他直接向雅虎中国执行总经理田健汇报。现在,除了人事和财务外,雅虎中国所有的业务都同阿里巴巴结束了汇报关系,取而代之的是同等的业务交流和资源共享。
马云为此整整思考了好几个晚上,“收进来,他有自己的想法,我是父亲我打他没有用,骂他也没有用。为什么不尝试让雅虎中国建立自己的文化呢?本来差异就是明显的,他们以技术人员为主,北方和南方不一样,价值观一样,文化表现形式完全可以不一样,为什么两个公司要完全一样呢?”
想通了这个问题后,马云感到自己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你们可以有自己的办法,我们的办法你们可以参考。他们反而对我们的很多感兴趣,比如干部的建设,培训,价值观,每月人员考核,人的培养,让他们看到正规公司如何做”。
他没有给田健任何强制性的收入指标,只希望他“第一雅虎要把技术搞好,团队要建好,组织要建起来;第二公司要有安全健康的结构,把公司的流量变得更健康,把收入变得更健康。所有的工作都是将雅虎从过去高风险变成低风险的,这是核心的目标,收入是次要的。”
就在马云放弃“控制”半年后,人们发现雅虎中国身上越来越多阿里巴巴的影子。过去雅虎中国办公室的墙壁都是白色的,现在已被涂上了阿里巴巴的橘黄色;过去墙上是空白的,现在出现越来越多可以展现员工个人风采的照片;甚至在卫生间里面,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绿色植物和写上笑话的字条。
在今年7月份的一次员工大会上,不再只是一板一眼的工作汇报,每个团队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在领导充满人情味的讲话间隙轮番上台表演。而这在阿里巴巴是家常便饭。
但要使并购朝向最初的方向,马云还必须为雅虎400多人指出一条方向,这样新输入的血液才能有循环的动力。
谁是雅虎中国?
“现在第一阶段达到目标:团队基本稳定,业务明确了,简单了,新鲜血液进去了。大家的脸色有了红润,有了欢笑。第一阶段,护心阶段完成了。”
雅虎正式进入中国是在1999年,当时中国互联网还处于起步阶段,将雅虎美国的经验悉数复制到中国,就成为理所当然的选择。于是,当百度、新浪、网易、QQ等一系列本土互联网公司凭着专业化定位在各自所处领域大放光彩时,雅虎中国却只能接受在每一个领域都不突出的现实,渐渐迷失了自我,什么都做,有100多个产品。
如果要使情况有所好转,就必须解决一个之前一直未能解决的问题:“雅虎中国是什么?雅虎该往哪里去?5年后我们希望处于怎样的市场地位?只有在发展中才能解决好遗留问题。”
于是,在并购宣布当月底召开的雅虎中国第一次战略会议上,马云宣布“雅虎就是搜索,搜索就是雅虎”。
两个月后,人们发现雅虎中国的门户网站简化成了百度和Google一样的搜索框。马云给部下的指令是,“什么时候雅虎中国不像雅虎美国时,它就成功了”。
但时隔不到半年后的2006年4月,雅虎中国的首页又变回了最初的门户风格。业界普遍认为马云此举是受了上次改版后流量流失的压力,据熟悉情况的人士称,马云入主前,雅虎中国的日浏览量为6000万次,约为新浪的1/5。而在马云接手半年后,浏览量降到了1500万次的档位。
然而,今年8月15日前后,一些人惊讶地发现,4个月前被改回的雅虎中国搜索框又在首页出现了!不过这一次用的是www.yahoo.cn域名,而门户形式的首页www.yahoo.com.cn则继续存在。
“我做这些,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冲着搜索来的,其实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雅虎中国员工知道,不是不可以变化的,一切都可以变。”而这在过去的雅虎中国,是不可思议的。
当然,在专注搜索的同时,他也解决了另外一个被他认为是“危害雅虎中国长远健康的最大潜在风险”,这就是收入结构的调整。
并购前的雅虎中国,在并购3721后的一段时间内,曾经有那么一些瞬间找到了方向感,这就是搜索。据田健介绍,当时雅虎中国的收入结构大致是:搜索占50%,媒体广告和无线服务差不多占据剩下的50%,其中3721的网络实名创造的收入占到全部搜索收入的约80%。
“但网络实名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健康,因为它特有的推广模式让相当一部分用户很反感,而且这个市场竞争激烈,同时无线服务受运营商的管制很明显,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今年以来SP的困境证明了这点。”
据田健讲,在马云大刀阔斧的业务调整后,现在页面搜索的收入已经占到雅虎中国收入的近40%,其次是媒体销售,占了约30%,中文实名搜索的收入则已经降到约20%。“这个比例还会降低,我们希望明年结束时只有10%左右。”
不过,搜索的大方向确定了,但具体应该走,依然是很难取舍。“你知道,这个市场已经被百度和Google牢牢掌控,要突破就必须有新的玩法。”艾瑞咨询总裁杨伟庆表示。
马云将“新的玩法”寄托在雅虎全球搜索技术的本地化上。他上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2000多台服务器从美国搬到中国,以提高用户的访问速度。
今年3月,阿里巴巴又启动了一个由CTO吴炯挂帅的本地化专项组,这个项目组包括雅虎中国的近60名搜索工程师,同时在雅虎美国,还由雅虎中国出资聘请了一支近30人的华人搜索专家团队,常驻雅虎美国总部,负责将雅虎全球的搜索技术进行针对中国本土的研发,这些人每人年薪至少在10万美元以上——根据并购协议,阿里巴巴将可以无限期无偿使用雅虎全球的搜索技术。
为此,马云亲自到美国雅虎演讲,把所有华人工程师召集到一起,谈搜索如何发展,他坚持雅虎在美国已经很难跟Google竞争了,但中国有机会和希望,而且就在未来三四年。据说杨致远在场。
吴炯曾经在雅虎美国工作过4年,现在他还持有雅虎的大量股票,他还是雅虎第一代搜索技术的惟一专利持有人,他的旧同事中现在有的已身居高位。“你有权使用他们的技术,但并不等于你就可以毫无障碍地得到它们,中间需要大量的疏通。”吴炯承认。据他介绍,日本雅虎在美国雅虎也拥有这样一支团队。
吴炯非常欣赏百度,因为“它在5年前就已经开始专门针对中国用户的需求进行调优工作。”尽管他是阿里巴巴的CTO,但现在他已经将阿里巴巴的技术研发管理交给副手,而他自己则全力推动雅虎搜索技术的本地化。
马云坦陈,过去他和他太太都不用Yahoo,也不敢向朋友推荐,而现在他们都改用了雅虎中国的搜索,而且乐意向朋友推荐。据他介绍,在最近由中国科学院和北京大学做的两次匿名调查中,雅虎中国、百度和Google都参加了测试,“结果雅虎遥遥领先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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