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2009中国企业500强在杭州出炉。新出炉的中国500强企业不仅经营收入总额出色,而且收入利润率和净资产收益率分别达到4.7%和8.92%,经营绩效指标已经一举超过了世界和美国500强企业。
对此,市场有很多评论,很多把中国500强的规模提升、业绩好转,当成了竞争力提升的代名词。但笔者更担心的是,中国500强企业的业绩可能会让我们产生幻觉,把大当作了强;把举全国之力形成的强,当作了企业之强;把500强当作综合国力强的代名词。
从今年最新版本的中国企业500强榜单中,不难找出许多“强大”之处:如“入围门槛大大提高,首次突破了百亿元大关”,再如,“中国500强与世界500强的差距进一步缩小”——“中国企业500强的营业收入总额折合成美元为36805亿美元,相当于世界企业500强的14.62%”。而最“惹眼”的见证中国企业“强大”的证据是:2009中国企业500强净利润首度超过美国企业500强,利润总额高出后者700多亿美元。
但如果细心品读这份以“强”为名的榜单,我们同样也不难找出更多其实仍然“不强”甚至是显得“虚弱”的证据。
比如,国企强势而民企羸弱的“不强”。统计显示,今年的中国企业500强中,“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共有331家,占总数的66.2%,实现净利润1万亿元,占净利润的86.9%,比重仍然最大,继续保持着绝对主导的地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所占比重比上年略有上升,这种趋势在近年来的变化中尚属少见”。而见证这一变化的一个明显实例是,今年的民企老大沙钢集团仅排名35位,而去年的民企老大中国平安还排在榜单的21位。这表明,“国进民退”的趋势,通过这份榜单也能得到充分的显示。
再如,垄断性行业企业依旧独大独强而竞争性行业企业继续弱小的“不强”。500强中的前10强,无一例外均是垄断行业的巨头,如石化行业的中石化、中石油,电力行业的国家电网,银行业的工商、建设、中国、农业等四大行。而10强以下的榜单,大致也如此,如铁路行业就有15家铁路局集体入选,而烟草行业,也有9家烟草巨头入围。
垄断逼人,无论是营业收入还是利润的“强大”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这样的“强大”与这些企业自身内在的经营创造能力有多少关系呢?这正如有评论指出的:“中国企业……大而不强的问题从未远去。不少企业的快速发展一定程度上靠的是行业红利、资源红利和政策红利,而不是管理红利”。
更深入地看,500强榜单显露出的“不强”还体现在:产业结构的低端、原始,技术含量普遍不高。统计显示,中国企业500强中传统行业占较大比重,显示出明显的“重化工”特征。如企业数量排在前3位的行业分别是,黑色冶金及延压加工业、建筑业和煤炭采掘及采选业。而高端前沿、技术知识密集的新兴产业企业在榜单中却十分少见。对此,甚至国资委主任李荣融也并不讳言:“客观地讲,500强更像500大”。其实,如果进一步细究,就算是“500大”,它们所以能“大”的来源也是相当可疑的——其中有几个是靠内在的能力自己“长大”、在市场中拼争出来的?
与西方国家的强势企业比,长期以来,我们都批评中国的500强企业经济效益很差.然而在今年这一个特殊时期,欧美国家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很大,企业经济效益受影响下滑严重。我国虽然也受到国际经济危机的影响,但程度较轻。此时,企业与企业之间的经济效益,更多地反映的是国与国之间受经济危机影响程度的强弱。笔者认为,此时,中国500强企业的经济效益较世界500强有所提高,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情况,不宜看作常态。随着西方从经济危机中得到恢复,我国的500强企业与发达国家的强势企业在效率上仍难匹敌。
一般都赞同,建立在效率之上的强才是真正的强,但第二个问题往往忽略了,这就是,这个效率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集中全国最优势的资源、倾全国之力,打造出来的效率,只是“孤立”事件。我国不少500强企业,就建立在这种基础之上,相当程度上是牺牲中小企业的发展换来的。在经济危机时期,这种趋势更加明显。
这样打造出来500强企业,因为缺乏广泛的中小企业的支撑,也是难以持续的,容易出现“戛然而止”的怪现象。
美国《新闻周刊》国际版主编法里德·扎卡利亚在《后美国世界》一书中,对当年中国的郑和下西洋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做过比较,与15至16世纪欧洲的其他伟大的航行相比,郑和下西洋的航只要大得多,数量要多得多,而且质量更为优秀,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又大又强。
在对中国的郑和船队称赞一番之后,法里德·扎卡利亚接着问道:中国当时能造出这么完美的船只,进行这么规模强大的海上探险,为什么就不能造出钟表来呢?这么强大的海上探险,为什么中国从中得到的利益还比不过哥伦布探险,而且会戛然而止?
对第一个问题,法里德·扎卡利亚的回答是,郑和舰队与北京故宫一样,是由相类似的指挥系统造出来的。从1406年开始,故宫就有100多万劳工参与建造,同时还有另外100多万士兵参与监督。一个庞大社会的全部能量和资源都投向为数不多的工程,所以,这些工程常常能取得成功,然而,这也是仅仅的孤立的成功而已。也就是说,尽管郑和船队看起来十分强大,但当时的中国,实际上已经落后于西欧国家。
对第二个问题,法里德·扎卡利亚的回答则是:欧洲人航行要完成的任务更小,效率更高,而且常常是私人性质或公私合作的,并采用新方法支付航行费用,每次航海都能找到新产品,有新发现。而中国的航海取决于君主的兴趣和权力,官方支付所有的费用,不计成本和代价,不讲经济收益,企业、探险、科学和学习之间的相互影响反应链并不存在。为打造郑和舰队进行的技术创新,因为建立在集中了全国资源的基础之上,一定程度上超越了当时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很难为社会学习和利用。
在法里德对郑和下西洋和哥伦布探险的比较中,以及两个问题的追问中,我们可以同样追问中国企业500强应如何保持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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