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资依赖：敲响利益权衡警钟

　　最近，一些地方出现的"抵制日货"现象，令两国经贸界人士静下心来审慎思考问题。除了政治、历史原因，从纯粹的经济利益来看，中国企业对日资或者日本技术的依存着实令人"汗颜"。举一个现实的例子，时下逐渐进入寻常人家的DV机，在中国的商店里，有几款没有打上日本的烙印？在重提"国货当自强"的同时，我们却不能不直面这样一个怪圈：多年来，一些企业未能妥善处理好技术引进与消化吸收创新的关系……以致出现了无休无止的"引进、引进、再引进"，有的甚至陷入"引进－落伍－再引进－更落伍"的恶性循环。业内人士感慨，"掌握核心技术的国外企业，只需签署一纸技术合同，就胜过'千军万马'，抽走中国企业一大半的血汗钱。"

　　来自官方的下面一组数据也许是最直接的明证：2004年中国外贸突破1万亿美元，成为全球的贸易大国。这其中，外商投资企业所作出的贡献最大。来自中国商务部的数据显示，去年外商投资企业进出口总值为6631.63亿美元，同比增长40.42％，占全国外贸进出口比重57.43％。其中出口3386.06亿美元，同比增长40.89％，占全国比重57.07％；进口3245.57亿美元，同比增长39.95％，占全国比重57.81％。

　　疑似"空心化"不可否认，对外开放政策确实使13亿人口的中国受益匪浅，吸引外资政策不仅缓解了就业压力和资金短缺难题，遍布各地的外资企业也成为中国与世界沟通的桥梁。外资群体崛起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经济最大的变化之一，对中国的就业、资本形成、财政收入、国际收支平衡等发挥了不可忽视的积极影响。

　　商务部研究院梅新育博士认为，由于中国引进的外资以波动性较低的直接投资为主且外资企业出口实绩可观。但不可忽视的是，在外资企业的大规模出口中，中国的真实收益并不算高，外方控制了收益最高的设计、研发、品牌等环节，留给中国人的不过是一点可怜的加工费。中国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丧失市场定价和产业升级的主动权，以及对外资企业无原则的"超国民待遇"，包括不惜为此承受外资转移过来的环境污染。这也意味着，短期内中国难以摆脱世界"代工厂"的角色。

　　而中国与发达国家在技术创新和研发能力上的差距，主要表现为缺乏自主创新能力，严重依赖外来技术，特别是中国企业的研究投入很低，出现了技术上"落后、引进、再落后、再引进"的循环局面。据了解，2003年，全国重点企业的研究和开发经费只占这些企业当年销售收入的1％，远没有达到中国政府规定的3％至5％的水平，离经合组织国家7％的水平差距更大。中国的500强企业这么多年来不少是引进技术为主，一些企业在技术引进费用和研发费用的投入比在最高峰时超过了12∶1，即花12元引进花1元钱消化。在IT业，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即使有一两家中国的本土企业开发出很好的技术，中国本国的其它相关企业也很少向这些企业买它们的技术，这导致中国自己开发出的很好的技术在本国同行中得不到推广和运用。

　　扭曲的引资怪招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一些政府甚至将招商引资列为对基层官员的考核指标。据报载，在浙江北部的一个地区，县政府甚至将各种外资来源定向分派给县里的各个部门，如民政局负责吸引韩资、公安局负责吸引台资、农业局负责吸引美资等等。为了吸引外资，一些地区频出"怪招"：投资500万元以上者可享受"超国民待遇"，拥有交通违规免于处罚等特权；以极低的土地出让价吸引外资，有时甚至是"零地价"……

　　由于大量投资过多地集中在加工制造环节，一些企业不仅盈利少，得不到主动权，而且这也使中国在能源、原材料和交通运输等基础行业的供给更为紧张。不久前，中国商务部、国土资源部和建设部联合发出文件，希望提高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发展水平，这类引进外资的窗口能"以外资带动内资，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充分发挥辐射带动作用，推动形成若干新的经济增长点。"在中国对外开放的龙头上海，当地政府从今年起已不再规定引进外资的具体增长指标，而着重考核招商引资带来的能耗、土地资源消耗、技术含量，以及对环境的影响等。今年年初，浙江出台"禁令"，规定今后在党政干部参与引进资金项目过程中，一律不得向党政干部发放任何形式的招商引资奖金等物质性奖励，以防止官员在引进资金中的盲目性。值得一提的是，上述引资怪招往往使外资"娇生惯养"，而抵消了"资本"和"市场"的平等结合。其实，中国国内市场的巨大、人力资源的丰富、基础设施的完善和商业环境的不断改进，这是许多发展中国家和转轨国家所不具备的。

　　政策缺陷："优惠"不是灵丹妙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展战略与区域经济部研究员高世楫就认为，不是外资本身对我国的技术进步有必然的负面影响，而是制度缺失和政策不到位造成了这些负面影响，多年来存在的对国内企业技术能力的不信任，也助长了过分依赖外资提升技术进步的情绪。

　　由于历史的原因，外资企业在国内一直享受税收优惠政策。在本土企业成长起来开始同外资展开竞争的阶段，行业平均利润下降，这种税赋上的不平等，对本土企业的市场发展和技术进步有非常严重的影响，会制约本土企业长期的技术投入，不利于行业的长期发展。特别是我国希望调整出口产品结构，但外资企业会将其在中国的投资纳入全球战略中，其在中国的战略同我国产业技术升级的战略不一定一致。

　　关于吸引外资的政策激励，一家国际调查公司此前调查了中国、印度、巴西和墨西哥等吸收外资的主要发展中国家的14个产业的情况（汽车、消费电子、信息技术、银行、外包服务等），结果表明，吸引外资的不是一些短期的税收优惠、廉价土地等，而是良好的基础设施、完善的法律环境、监管框架和竞争水平，同时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外资吸收国本土市场的规模。事实上，为吸引外资所提供的优惠，实际上是由政府支付的一笔隐性成本。

　　高世楫认为，在目前体制和市场环境下，地区间市场分割和地方保护严重，中央缺乏手段实施严格有效的土地政策、环境监管政策和税收政策，导致各地方为了本地的政绩竞相吸引外资，在土地资源、税收优惠等方面为外资提供各种优惠政策，使外资得以在国内纵横捭阖，提高了我们引资的总体成本和引资质量，也不利于全国经济的协调和结构调整。

　　编后阿根廷前总统梅内姆的一句话曾经在中国广为引用---"资本没有旗帜"，的确，我们可以而且应当利用国际资本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千万不要忘记资本的收益有自己的主人。一个高度依赖外资企业的国家可以是一个账面的"贸易大国"，但绝对不会是一个贸易强国。20世纪90年代阿根廷暂时的"繁荣"已经在接二连三的金融危机和社会动荡中化为灰烬，梅内姆本人也在阿根廷社会上身败名裂。我们注意到，在今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温家宝总理在有关外资的阐述中指出，"要大力提高利用外资质量，以提升自主创新能力为出发点，不断优化利用外资结构，促进产业升级和技术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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