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至1984年,受中英关于香港主权谈判的影响,整个香港民心浮荡,地产狂跌。华懋面临考验。“当时(办公室)在中环,我们建的沙田富豪华园第一次开盘的时候,大家排队排到后面大街上去了。一跌下去,大家都不要了。跌到一半都没人要。”龚如心回忆。
华懋决定不急于出售手中的物业,而是待价而沽,在楼市最旺时抛出。这便是华懋在香港楼市著名的“惜售”策略。过了五六年,房价果然又恢复到一千元一尺。
与典型的爱炫耀自己财富的“上海帮”富豪不同,王德辉以节俭出名:每当遇有政府土地拍卖,王便会吩咐信差往政府部门多取数份章程,避免使用公司影印机,因为当年一部影印机的成本非常昂贵。王更是一个工作狂:当年在华懋总部,热衷于炒美国股票的王经常工作到深夜,早上七点多就到办公室。当时信差都没有来,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收到的信全部拆掉。
龚如心对王德辉热衷研究具体业务这一点崇敬有加:华懋做化学业务时,求学时一度想当药剂师的王俨然是一个化学专家;在华懋转型地产时,王对钢筋水泥的了解则让造访的专家惊叹。
“我们一向不是很严肃的人。我先生虽然凶起来很怕人,但玩起来像小孩子一样。可以穿溜冰鞋在公司里滑来滑去。”龚如心回忆。
曾与王德辉多次一起投地的赵世曾则把王德辉概括成一个“敏锐、审慎和小心的商人”。不幸的是,这种作风并未能使其避免被绑匪盯上的命运:1983年4月,王德辉在离开住所时被绑匪驾车掳走,在龚如心付出1100万美元的赎金后获释。其后,绑匪被警方拘捕,赎金也被追回。1990年4月,真正的悲剧上演。王德辉在驾车由马会返家的途中被绑匪驾车掳走,龚如心付了6000万美元的赎金,但这一次王德辉再也没有回来。后被警方抓获的绑匪团伙中有人供称,在船上为避海警搜查,已将王投入大海。
龚如心则坚称,她相信王德辉仍活在人世上。为此,在事件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龚如心“根本没有心情理公司的事情”,而是一心想把王德辉找回来。
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两年,龚决定把主要心思放在华懋的运作上来。“我觉得自己有一个很大的责任是维持公司,有那么多员工,盖了那么多房子,那时也很麻烦,工地每天都有事情发生。”所幸,熟悉华懋运作的龚如心并不需要从头学起。她向记者讲述,自己在婚后便开始在华懋做事。一开始是帮王德辉打字,对做生意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直到华懋做地产,龚发现自己可以不用坐在写字间里,可以去外面四处巡视楼盘。“这非常有趣。”在对做地产的兴趣与日俱增后,龚甚至专门去美国攻读室内设计。王德辉开始要求龚如心更多地参与,肯坐下来办公。“我说,好,但得答应带上我的狗。”由此,多年来,在华懋的运作上,这对夫妻搭档便形成了这样一种分工格局:王德辉负责找地,龚如心则负责项目的包装销售。一个买进,一个卖出。
同时,龚还是华懋的公关大使——王德辉不喜与银行交往,双方的往来就常由龚如心出面。在赵世曾的印象中,当时龚如心还比较注重财务事宜。“两个工作狂!”赵补充说。
那时,龚已表现出在商业上的果敢:香港置地敌意收购牛奶公司的事件中,就是龚主动向王德辉提议华懋应参战。
在“如心广场”拍照完毕驱车回华懋总部之际,已是华灯初上,望着窗外逝去的建筑,龚如心感慨说,“记不清多少房子是我们盖的了,但每一个都有我的心血进去,怎么把房子弄得好一点,卖得好一点,适合人家用一点,每次我都很有兴趣。”
再造现在来看,龚如心认为华懋过去坚持的一些策略仍然行之有效。
在龚接手后,华懋仍很少向银行借贷。这种做法的好处在1998年金融风暴来袭时再次得到应验。在随后的楼市大萧条中,华懋的工程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加速建设。“那时人工会便宜一点。”龚如心笑言。华懋仍坚持“惜售”的策略,把原来预售的大多住宅都改成“服务式公寓”来收租。
对于华懋上市的话题,龚如心现在仍提不起兴趣。“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但总是机遇不对,现在觉得这样(指不上市)也挺好。金融风暴时,不少人对我说,你真轻松啊,还好你没有上市。”在骨子里,龚从来没有使自己放松过。华懋的规定是六点下班,不过龚如心从未在这时收过工。十多年来,华懋广场15层的华懋总部成了龚如心工作和生活的中心。在夜里一两点钟,下属也时常会接到她的电话。而在早上七点钟,龚的秘书就需赶到办公室,等候差遣。龚对朋友解释说,自己如果晚上不工作,就会睡不好觉。
龚并不是在孤军奋战。在其身边,有许多曾为华懋效力多年的老臣。最核心的是负责核心地产业务的梁荣江以及负责娱乐事业的王礼泉。前者不苟言笑,是处理华懋内政事务的关键人物,后者则是龚如心的“外交大使”。不过,平时与龚如心沟通最多的却是1994年新加盟的王锦添。“她对建筑设计有着强烈的兴趣,在室内设计上敏感度很高。”王锦添评价。
1994年以后,香港的商圈很快便领教了一个重新振作的“王太”。在言及“如心广场”之余,所提最多自然是其“超短裙+羊角辫”的新造型以及宛如少女般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