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出还是不抛出？中国外汇盈余陷入“囚徒困境”

    经过近３０年的改革开放，我国的外汇储备盈余终于在去年突破万亿美元，超过日本成为世界上第一号外汇储备大国，而这个储备中绝大多数又是美元。俗话说，高处不胜寒。中国人突然发现，几十年来辛辛苦苦出口换来的外汇不仅没有给我们国家带来安全感，反而成了烫手山芋，因为美元正在贬值！

    从目前的世界经济形势看，在可预见的将来，中国在这个问题上不发生损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事实上，我们已经陷入经济学界近年来提及的"囚徒困境"中了。

    坦白还是不坦白

    囚徒困境指的是这样一种情况：警察抓住了两个合伙犯罪的犯罪嫌疑人，却没有足够证据以指控两人犯下的罪行，但只要其中一人供认犯罪，就能确认罪名成立。为了得到所需的口供，警察将两人分别关押以防止他们串供或结成攻守同盟，并给他们同样的选择机会：如果两人都拒不认罪，那么他们会被以较轻的罪名各判一年徒刑；如果两人中只有一人坦白认罪，则坦白者从宽，立即释放，而没有坦白的另一人将被重判八年徒刑；如果两人都坦白认罪，则谁也构不成立功表现，两人将被各判五年。

    于是，两人便陷入这样的境地：每人都有"坦白"和"不坦白"两种选择。在不能串通的情况下，每个人都追求自己的最大利益而不会顾及同伙的利益，双方又都不敢相信或者说指望对方有合作精神--也就是自己不交代并坚信同伙也不会交代。因此，最后只能得到对他们都不理想的结果--各判五年。

    无论从心理学角度还是从概率来说，各判五年的糟糕结果都具有必然性，很难摆脱，因此这个博弈被称为"囚徒困境"。

    囚徒困境非常形象地说明了为什么追求个人利益将导致对所有人都不利的局面。而这种局面已经呈现在手中握有大量外汇盈余、尤其是美元盈余的各个经济体面前。前五个外汇盈余大国（地区）均在亚洲，分别是中国、日本、台湾、香港和新加坡。每家都有"抛出"和"不抛出"两种选择。

    抛出还是不抛出

    美国的双赤字，即财政赤字和贸易赤字，使美元下跌的趋势不可避免。那么，这个困境中的博弈可能出现以下几种结果。

    第一种情况是，如果各经济体都继续持有美元而不抛售，甚至增持美元，其结果是等着美元慢慢下跌，这样大家的损失最小，就如同囚徒都不坦白只会被各判一年一样。

    第二种情况是，如果一家能够悄悄地大量抛售美元，转成欧元或其他外汇，或者黄金，又不引起其他经济体的注意，而且其他经济体也不抛售的话，他就可能在美元大跌之前脱身，从而损失最小，而其他经济体则遭受惨重损失。这就如同囚徒一人坦白就会被从宽释放，而另一人被重判八年一样。

    第三种情况是，大家都抛售，结果都损失惨重。就像囚徒两个人都坦白并都被判五年一样。

    在博弈的囚徒之间，最可能、也是必然的结果就是，双方都争相坦白同时幻想着对方不坦白，因为如果对方坦白而自己不坦白就会面临最坏的局面。那么，各家在解决过剩美元盈余时，究竟哪一种局面最可能发生呢？

    有最好的结果吗

    第一种情况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却不可能发生！其实，各家并没有像囚徒一样被隔离，他们如果想订一个攻守同盟的话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何况现在经济已经全球化，其间的协调是非常容易的事。但是，每家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最高目标，做不出不抛售美元的协调，就像不能与虎谋皮一样。并且，不会有任何一种协调结果会令所有人都满意。

    第二种情况也不会发生，就像囚徒不能指望别人不坦白而自己坦白一样。没有人会天真到相信别人能替自己赔钱。在金融信息快到几分钟甚至几秒中就可以从世界一端传到另一端的情况下，谁也不可能悄悄地将其美元储备抛出而又不惊动他人。国际间的货币兑换都是透明的，一个国家的外汇储备从一种货币换成另一种货币的交易不可能不被披露出来。

    最可能发生的是第三种情况，因为每个美元储备过剩的经济体都在想尽办法减少自己的储备又不引起别人太多的关注。他们知道自己对美元大规模的抛售必定会引起其他经济体的恐慌，引起连锁反映，造成大家对美元的大量抛售，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加速美元的崩溃，损失的是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美国以外所有国家的美元持有人。所以，他们每走一步都要看看对方的动静，看看市场的反映。

    谁都不能先脚软

    美国著名汉学家弗里曼（ＣｈａｓＦｒｅｅｍａｎ）就目前的困境指出，大家正在玩"谁都不能先脚软（ａｒｅｖｅｒｓｅｇａｍｅｏｆｃｈｉｃｋｅｎ）"的游戏。他们虽然持有大量的美元储备，也明知道美元必定贬值，却相互监视，务求没有任何一家可以顺利抛售美元资产而脱身。就是说，若有任何一方胆敢抛售，其他人便会一起加入抛售，这样反而形成相互威吓，谁也不敢擅自行动。

    但是，大家都能一直站下去而不脚软吗？

    想想美元兑换人民币的价格吧！我记得上世纪８０年代末黑市价格最高达到过１美元兑１１块人民币，现在１美元只值７块半人民币，也许没过几天就只值６块多钱了。那位大名鼎鼎、在华尔街豪赌外汇、债券和衍生产品的江平说，十余年后会达到１比１的水平！

    看看你周边的人，有多少还想像以前那样继续持有美元？！我有个同学在国外工作多年，辛辛苦苦攒下几万美元，现在急于抛出却苦于没有合算的办法。即便各家央行能够再继续挺一段时间而不脚软，那世界各地的广大机构投资者和私人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手中的美元一点点贬值而无动于衷吗？

    美国次级债危机又给该问题增加了新的因素。美国前财长萨默斯说，美国经济出现衰退的可能性比９．１１后任何时候都高。他还说，现在最需要信贷和更大的现金流以及对房屋市场更多的支持。于是，美国政府的部长就来游说中国央行和外管局向美国投资，以使陷入房地产次级债危机中的信贷市场得到新鲜血液。

    这就是说，将美元再贷给美国人，让他们尽情消费，以延缓美国经济衰退，延缓美元贬值的过程，让晚会结束了、但还在跳舞的美国人继续生活在歌舞升平的幻觉之中。这无疑是饮鸩止渴。

    不得不加速处理过剩美元

    我在２００１年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曾经提到过中国应该有效地使用外汇储备，在２００３年撰写的《投资西方》一书中我又指出，如果美元贬值的话，对中国这样有大量外汇的国家将造成极大的损失。这种情况现在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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