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AI企业出海要警惕防范新风险

2025年开年以来，DeepSeek作为中国人工智能企业代表，引发全球关注。全球化浪潮下，中国科技企业出海已成为必然选择。然而，由于国际局势、地缘政治、法律制度环境等原因，新兴的人工智能企业出海在面对“老问题”的同时，恐怕又要面临“新情况”，对此亟待系统研究回应。

中国科技企业出海面临的老问题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可简称为“网络安全威胁论”。部分西方国家宣扬中国科技企业生产的设备危害国家安全，可能被用于侵犯人权、将境外公民个人信息隐私传输回中国境内等。华为在国外遭受的多次诉讼与调查就是典型代表。第二类可简称为“窃取技术秘密论”。数年来，美国、欧盟等国家和地区指控中国科技企业窃取商业机密、窃取知识产权，认为中国企业的科技成果并非源于自身研发。第三类可简称为“政府背后指使论”。如指责中国科技企业取得目前的市场地位是依靠政府的大量补贴与优惠待遇，却罔顾美国、欧洲数以千亿计的科技产业扶持资金投入。此外，还指责中国科技企业正常参与的国际交流活动、技术标准制定等都存在威胁。总体来说，这些以国别出身为由发起法律诉讼、安全审查的打压行为，导致中国科技企业难以获得公平的竞争环境。

人工智能时代，中国科技企业出海仍面临这些“老问题”。如DeepSeek引起美国科技界关注后，很快被美国人工智能企业OpenAI指责窃取技术秘密，通过知识“蒸馏”训练模型。实际上，“蒸馏”是行业内通行做法，且OpenAI的格式用户协议本身就存疑，甚至自己就踩在非法获取受著作权保护的作品和互联网数据的灰色地带。除了口头指责，OpenAI至今未拿出任何证据。从目前情况看，一些国家对DeepSeek或封杀，或禁止在政府设备中使用，或采取数据相关监管措施，这些举措可谓“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与此同时，中国科技企业也面临一些“新问题”，这些问题可能在未来发酵。

第一，中国开源人工智能模型引起业界高度关注，可能引发全球尤其是美西方国家开源模型监管浪潮。目前各国人工智能监管的对象是闭源人工智能大模型，对开源模型则设置合规义务与责任豁免。如今DeepSeek成为全球最有影响力的开源模型之一，暂停的开源模型治理势必将被重新提上日程。开源模型企业不仅可能要面对与闭源模型企业相同的训练数据知识产权侵权纠纷，还可能面临开源标准、开源许可证内容、下游接入者相关责任等方面的挑战，甚至面临新的立法、长臂管辖以及国家安全问题的审查。

第二，中国人工智能企业的优势在于落地和应用，与传统互联网信息服务相比，人工智能将在物理实体方面有更多应用，如机器人、智能家居等产品。这就使得人工智能企业除了要应对传统的数据安全、网络安全、个人信息保护等法律问题，还需在遵守当地法律、履行合规义务方面作出更为全面精细的安排，如需遵守不同国家相关产品技术标准等。此外，人工智能产品可能直接造成人身损害，而现行责任认定规则并不明确，价值链上的相关主体（如训练数据提供者、硬件生产者和软件服务提供者）都可能需要担责。因此，人工智能企业在出海时需要寻找可靠的合作伙伴，并事先在协议中作好相关安排。

第三，地缘政治竞争进一步加剧，人工智能企业生存与发展的不确定性进一步增强。前不久在法国巴黎举行的人工智能行动峰会上，包括法国、中国、欧盟在内的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共同签署了《关于发展包容、可持续的人工智能造福人类与地球的声明》。声明表示，确保人工智能开放、包容、透明、合乎道德、安全、可靠且值得信赖。个别国家未签署该声明，体现了AI治理路径上的分歧。如今，人工智能产业已超越单纯的“技术竞赛”，成为影响全球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格局的重要力量。个别国家一方面在国内放松人工智能监管，另一方面为了确保自身在人工智能领域的领先地位，有可能采用更多非常规、非制度性的手段遏制中国人工智能产业的发展。这需要中国人工智能企业在投融资、数据跨境与安全等方面更加提高警惕。

随着全球人工智能技术竞争的进一步加剧，中国人工智能企业出海将迎来更多的机遇和挑战。对此，提升自身实力是根本，打造更好的制度环境是必须。（张凌寒  中国政法大学数据法治研究院教授，联合国人工智能高层顾问机构中方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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