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Malcolm McLaren 曾说过:“我是60 年代的产物。我只知道捣乱,不知道别的。”他一生中经营过很多乐队,拍过电影和电视剧,做过各种五花八门的事情,然而他最辉煌的时期,恐怕还是早年在国王路和Vivienne Westwood 一起开店的短短几年,以及作为Sex Pistols 经理人的两年。今天,尽管朋克之父已经离世,朋克风潮也早就式微,我们还是可以通过他的亲口讲述,重回喧闹而不可思议的1970 年代。
Vivienne Westwood的设计一直延续着“Let it rock”的风格
我们在伦敦的市集搜到了一个酒柜、成堆的半导体、毛茸茸的粉色壁炉毯,把店铺变成1950 年代工人阶级家庭起居室的翻版。每样东西看上去都很逼真。我就是在那个时期认识了CharlesSaatchi。他是著名的艺术品收藏家和英国广告大亨,不过当时我对他还一无所知。一天傍晚刚过6 点,他坐着劳斯莱斯前来,在外面发疯般地大声砸门。“这家伙是谁?”我们自问道,“他肯定不是什么小流氓,也不是在国王路混的人。他是个坐劳斯莱斯的家伙。”他看到有人在里面,不明白我们干嘛不为他开门。我们向他解释说,这才6 点,要过两个小时才开门。他接着砸门,一直砸到我们受不了为止。我们把他放了进来,但事先说好,他在这儿什么也别想买。
“肯定有点什么在卖吧。”他说。
“没有。绝对什么都不卖。”
“你什么意思?这个录音机卖不卖?”他问。
“这是非卖品。”
“这件外套呢?”
“这也不卖,老兄。”
他两手空空地走了,可是隔天又来了。事实上他天天都在同一个时间来。最后他总算买到东西了——一大堆录音机。Vivienne 和我一起买了台缝纫机。
我们对这家店的既成风格十分满意,它代表着我们所关注的文化:废墟、有纪念价值的物品、旧式生活用品。我们尝试着把这一风格转移到服装上。我们做了宽松长西装、用鸡骨拼出“Rock”或“Perv”字样的T 恤、吉他形状的镜子、蓝色麂皮厚胶底鞋和马海毛套头衫。不久之后,这家商店就大获成功。
它是五光十色的国王路尽头的一片绿洲。为了坚持最初的经营原则,我们一致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关门大吉。我们一定要达成一败涂地的目标。之后不久,我们重新开张,把店名改成“Too Fast to Live, Too Youngto Die(活得快,死得早)”。按照新的设计理念,我们把衣服做得像旧货似的。
我很爱做T 恤——给它们染上不同的颜色,在上面踩来踩去,想尽一切办法作践它。我用标语给它们润色:“禁止禁令(It’s forbidden to forbid)”、“讲讲理(Bereasonable)”、“求不可能之事(Demandthe impossible)”。人家告诉我说,没人会买这些玩意儿,但我对自己的成果满意非常。我成功地把一块雪白的、簇新的面料变成了一件看上去原始粗野的物品。它并非以商品形式存在的时装,而是以思想形式出现的时装。
束缚裤
Too Fast to Live, Too Yound to Die 也关张了。重开的商店名叫Sex。新店名采用了巨大的粉色橡胶(资讯,行情)字母,底下还喷了一行谚语:“诡计必需外衣,真理却爱赤裸。”橱窗里摆着不穿衣服的无头木模特,一个叠着一个,看起来好像都很乐呵。一道帷幕将店内的景象遮了起来,仿佛想要掩饰什么似的。店堂墙壁全部以灰色和肉色海绵包裹,并点缀以AlexTrocchi 的情色插画。头顶上挂着一个秋千。沙发则是用荧光橙色的橡胶材料制作的。我们在墙上装了些攀岩把手,营造出一种隐隐约约的社区感,让这家店显得有点像社区健身中心或是收容所。
我们出售衬裙、无袖雨衣(完全不实用,但广受欢迎)、乳胶连身衣、软鞭、乳夹和超高跟鞋。要如何装扮大批的反叛青年呢?我们设计了自己的军装长裤。我在曼彻斯特一家旧工厂找到一种闪亮而厚重的黑色面料,英国铁路公司从前就用这种面料为其搬运工做制服。我们在两条裤腿之间加上一条皮带,把膝盖连在一起,又在裆部装了一根长长的拉链,从前片一直延伸到后片——一旦把它拉开,你的身家性命可就全暴露在外了。我们的束缚裤让人联想起街上那些讨厌的变态暴露狂,它是一份反禁欲宣言。我做了一个自己的品牌,叫做“勒德分子(Luddite)”,以此与高街时尚和消费主义抗争。我觉得用束缚裤作为品牌员工的制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性转化成了时装,并蔚然成风。盲目跟风正是年轻人最大的特点,他们必须让自己显得反叛,而时装和音乐天生包含了反叛因子,并以偶像崇拜作为其存在的重点。Sex 店成为了一个充满魔力的去处。人们在这儿消磨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谁也不想离开。我们创造出一种无忧无虑、歇斯底里的氛围。你在这儿会体验到无边无际的可能性,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知,只要留在这里,就可能抵达某个未知的世界。
时装与音乐,音乐与时装——二者表达了同样的需求。现在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一家制造虚无主义街头时尚的商店,当然也会成为同类音乐的老巢。Sex Pistols(性手枪)的成员从前做过小偷——至少其中有两个是这样。我从29 岁那年开始罩着他们,对他们的罪恶念头十分着迷。这正是摇滚青年的处事方式:孩子气!不负责任!触犯所有社会禁忌!他们抢Keith Richards 的房子,偷了David Bowie 的音响设备,从RoxyMusic 那儿偷走了一台调音器。只要是他们喜欢的乐队,他们就去偷去抢,以此作为爱的献礼。
一天傍晚,Johnny Rotten 晃进我们的店,买了一双黑色麂皮胶底鞋。他染了绿头发,满口坏牙,穿着一件二手短燕尾服。我们马上就强迫他做次试唱,于是他伴着点唱机的歌声唱了一支AliceCooper 的《18 岁》。他给人一种既痛苦,又极力掩盖痛苦的印象。他用怒气来掩饰自己的羞涩——这令他显得既脆弱又帅气,实在太迷人了。他的风格不是来自布鲁斯,不是来自灵魂乐,也不是来自任何传统的摇滚乐分支。他创造出一支绝望之歌—嘈杂、冷酷、不容妥协。
Sex Pistols 最了不起的时刻应该是在1977 年,英女王加冕25 周年纪念日。当时的庆典活动安排了一支泰晤士河皇家舰队,同时还会燃放大量烟花。我们雇了艘名叫“伊丽莎白女王号”的船,于傍晚6 点半从查令十字码头出发,Sex Pistols 开始演唱他们那个刺耳的《天佑女王》版本:“天佑女王,保佑法西斯制度……天佑女王,她不是人类……你想要什么都无所谓,想要什么都无所谓,你没有未来,没有未来,没有未来。”我们穿过泰晤士桥,支持者们一边从桥上倒下大罐大罐的酸奶,一边鼓掌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