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出版的《真相:慰安妇调查纪实》这样记录了陈金玉的经历——
“1941年年初,日本人在我们这里建据点的时候,我16岁。当时日本人把我抓去当劳工。开始我被派去种水稻、蔬菜,不久就被编入了"战地后勤服务队",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战地后勤服务队"是干什么的,只以为当了服务队队员比其他劳工要轻松一些。
“在我当了服务队队员后的第7天,我和其他姐妹正在吃午饭,日本兵来到我们住的工棚,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子后,翻译就对我说:皇军叫你现在去他的房间,有事找你。当时我非常害怕,但又不敢不去,就跟着他们去。
“从那以后,我天天都要被日本人强奸。就连来月经的时候也没有被放过。”
如今,她的大腿、脸上、口腔,有好几处日本人留下的伤痕。
这些伤痕伴随了她大半个世纪,可她从没想过去讨要什么。直到1996年,海南省政协组织一个课题组,调查二战期间的受害人,一位叫陈厚志的志愿者找到了这个满口黎语的瘦小的老妇人。
她的生活半径一下子超出了这个到处是椰林的海岛。这个身高1.5米左右的老人,开始了她与时间的一场马拉松赛跑。
2001年7月,陈金玉等8名海南“慰安妇”向日本政府提起诉讼,要求日本政府谢罪并赔偿。一审败诉。几年间,4位老人相继离世。
2008年12月,干瘦如柴的陈金玉终于走出家乡,第一次乘坐海航免费提供的航班,到日本以原告的身份在二审中出庭。
老人患有严重的风湿病,腰已经弯曲成大钝角。小儿子好几次看见她“腰痛得在床上打滚,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
可在日本东京地方法院的法庭上,她的背挺得很直。这位病弱的老人给当庭的60多位旁听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人记录了当时的场景。当法官问到老人第一次受害的情况时,老人在讲了一半之后,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那时,我才14岁呀!”
因为过于激动,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律师们为阿婆请来保健医生,上前摸搓老人的背部,安慰她。
当时,82岁的日语翻译德永淳子哭了,坐在辩护席上的杉浦律师流泪了,旁听席上的一部分人的眼睛也湿润了。见此情景,法官宣布暂时休庭几分钟。
休庭的时候,旁听席上没有人站起来,没有人走动,更没有人说话,大家默默地注视着这位老人。法庭格外安静,只有老人的哭声在法庭里回荡。
次年,老人的背弯得更厉害了,这一次,她不得不坐在轮椅上再赴日本。
她说:“就是爬,也要爬去讨回一个公道。”出庭前,她特意把头发梳了又梳,戴上一顶航空公司送给她的新帽子。旁人说:“83岁了,她依然爱美。”
这个听不懂普通话的老人说自己不懂法律方面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诉讼主体、海牙公约这些词,她只知道在“跟日本人打官司”,至于官司打赢了最想得到什么,老人说:“要他们知道自己做错了。”
二审再次败诉。这位倔强的老人用土语嚷道:“只要活着就上诉到底。”
在日本,老人并非一无所获。她收获了好心人送来的樱花糯米饼,还收到一根轻便的桃木拐杖。拐杖是一位95岁的老太太送的,老太太一直使用这根拐杖很多年,她希望这根幸运的拐杖能给陈金玉带来长寿,能看到胜诉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