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张伟(化名)从温州拿回了200万元借款。“对方好像是个做鞋的,”他说,“这太正常了,现在还有哪个银行会贷给民营企业钱。”
张伟是浙江绍兴一家纺织公司的老板,生产的服装大部分出口。公司100多名员工,比去年这时候已经缩减了一半多。张伟形容纺织企业的状况说,生不如死,死又不是时候。
去年下半年开始的货币紧缩政策,使这家纺织企业感受到了阵阵寒意。与之相伴的劳动力成本上升、原材料价格上涨、人民币升值,更是让它雪上加霜。
过去两个月里,在重庆、浙江、江苏和江西,全国工商联每天都能反复听到这样的故事。在一系列的调研过后,一幅紧缩下民营企业的生存全景图变得清晰。全国工商联研究室主任陈永杰说:“民营企业会熬过这段时间,不过过程一定会很痛苦。”
成本:涨价属于违法
4月的第一周,全国工商联副主席谢经荣率队来到了重庆。陪同前往的陈永杰选择了他的老家綦江,在当地组织民营企业召开了一个座谈会,座谈会的主题是宏观经济政策对企业的影响。
在这次座谈会上,陈永杰碰上了他以前的同学张林(化名)。张林经营的公司承担着重庆某大学的后勤服务,这家公司原本有800人,现在剩下不到600人。张林原本打算新建一个分支机构,也因为资金等原因搁浅。张林说,如果算上计划新建的分支机构,就业人数大约减少了400人。
张林裁员有两个原因。资金问题以外,就是劳动力成本上涨。《劳动合同法》实施后,原本用工就不规范的民营企业面临新的压力。按照《劳动合同法》规定,企业需要和员工签订正式的协议,需要承担员工的保险等多项费用。由于保险不可转移,在大部分民营企业,员工直接要求将保险算在工资里。
新的费用明显增加了企业的资金压力。参加这场座谈会的除了张林,还有当地十余家民营企业的代表,这些企业分别从事农产品(24.15,0.35,1.47%,吧)加工、纺织、化工和房地产。陈永杰经过调研发现,从春节初至今,民营企业雇用员工的花费每人至少提高了四五十元。年前那样的工资水平甚至已经不能留住员工。
张伟的纺织公司是浙江民营企业的缩影。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张伟碰上了成本涨价而产品涨不了价的尴尬困局。他说,价格从棉花开始涨起,布料、用于印染的化工材料价格都在涨。再加上国家针对外贸连续出台税收调整政策,出口企业已经是负利了。
“人民币累计升值已超过15%,连老外都变得精明了。”张伟苦笑着说,去年他加工的罩衫和外套一件能够挣两块钱,现在,每卖出一件就要赔两块钱。“老外像看准了中国似的,加一毛钱人家都不要。”
绍兴,这个纺织大县遇到了出口难题。此时,当地政府号召企业及时转变思路,产品由外销转为内销。不过张伟说,这也需要企业付出成本。“外贸的衣服做内销,有些需要修改,还要雇用员工,这都需要钱。一里一外,资金就是问题”。
无奈之下,通过朋友介绍,张伟赶赴温州,从那里带回200万元,以解燃眉之急。不过麻烦还没有结束,“但即便转为内销,没有自己的渠道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做内销的公司也不见得可以消化成本上涨压力。全国工商联调研时发现,在江苏和江西,一些从事农产品加工、工业制造和冶金的民营企业为原材料涨价叫苦不迭,但是为了抑制通胀压力,政府出台了价格干预政策,一些成本的上涨很难传递出去。江西南昌一家农产品加工公司的老板反映说,当下,降低成本、开源节流是公司的首要经营任务,因为未经许可涨价在当地属于违法。
资金:温州就是银行
在为资金所困的张伟把目光转向温州的时候,保育钧也赶到了温州。这位全国工商联原副主席、中国民(私)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不是第一次来到温州,不过这一次,温州却让他感到忧心忡忡。
“地下融资的风潮如火如荼。”保育钧这样形容他的见闻。3月底到4月初,他花了两周时间在绍兴、温州以及周边地区调研。
张伟不肯透露他那200万元贷款的利息。不过根据全国工商联的调研,温州地区的地下融资已经开始以月息5%计算。算下来一年的利息近60%。利息是高,但是至少暂时能够保住企业。很多企业对地下融资趋之若鹜,因为在当地,“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企业能够从银行拿到钱了。”张伟说,在浙江,温州就是银行。
在北京的金融监管部门看来,地下融资是非法行为。不过在当地,政府部门对地下融资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保育钧在调研期间,与浙江某市领导交流,该领导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企业要生存,居民要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