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公司准备上一个大项目,学迪斯尼的路子,在北京通县盖一个皮皮鲁乐园。这个主意把郑渊洁吓坏了。“我说千万别,万一再把小孩腿弄断了……”
10年后,合作合同到期,郑渊洁拒绝再玩。“只不过我们没有想到十年那么快就过完了。”更不要说他的文学之路已经30年了。今年10月5日,郑渊洁特地去银行(他的日记都存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查了1977年10月5日他在做什么:北京大华无线电仪器厂的一名工人,22岁,两个半月前刚发表了处女作……30年后,“今天我早晨还是喝玉米面粥。还是骑自行车。晚上还是看电视。只不过玉米面粥是快递公司从绿色农场送来的,自行车是从汽车后备箱取出来的,电视上演的是我主持的央视12套《动漫说法》。今天我也收到了邮件:2007年第10期《童话大王》,一本我一个人写了22年的半月刊,总第262期。”
他很感慨,“人生能有几个30年?30年后你是失落还是充实,你在孩子面前纸上谈兵式的教育他(她)人生要成功还是现身说法,全看你每天怎么把握了。”
至于这次创业无疾而终,算不了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郑渊洁觉得也可能是自己的性格和状态不适合创业:“其实我也很矛盾。你说我有商业头脑吧,但实际上我又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一定要简单才行,千万别麻烦,头绪别太多。还有就是,我可能是一个有够(容易满足)的人,不想弄得特那什么。”
这也是好事。“实际上我越来越觉得我的方针是对的。我一开始玩命奋斗,获得财务自由之后我就到此为止了,我有够,我知道你弄大以后肯定有你顾不着的时候。”
这次以邓小平南巡为背景的创业热潮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现在,郑渊洁必须面对儿子郑亚旗积极投入的又一次创业运动。
“儿子开发老爸”
当只有小学学历的郑亚旗从一家报社的技术部辞职时,他跟同事有一段有趣的对话:“我要做一本杂志,《皮皮鲁画册》。”“皮皮鲁?那是不是要拿到郑渊洁的授权啊?”“我已经拿到了。”“太牛了,郑渊洁的授权都能拿到。”“因为他是我爸。”
郑渊洁把自己的文字作品、影视版权、作文讲堂、电视节目、演讲全部交给郑亚旗去运作,儿子成了他的经纪人。这一方面是血浓于水的信任,一方面又是当爹的对儿子的迁就。
“其实我对改编漫画动画这件事一直都挺抗拒。1986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拍《舒克贝塔历险记》,就给了我160块钱。后来我问苏童,张艺谋拍《大红灯笼高高挂》给你多少钱?他说3000。所以我觉得对于作家来讲,书的收入还是最厉害的。”
后来一直有韩国、美国的人找他,想购买他的作品影视改编版权,他一直没有同意。郑亚旗曾经笑他“难道美钞是伪钞?”他一直扛到2005年和2006年,儿子出面做了《皮皮鲁画册》和大灰狼实业有限公司。(父子的经常冲突之一就是有时郑亚旗说郑渊洁写得不行,没有画面感,毙他稿子,“这么多年没人毙我稿子”。)
“其实就算现在,我对影视这个事情也不迫切。影视拍了以后,书肯定就买得更好了,然后盗版就更多了。你看到盗版就更生气了,其实还不如影响没那么大——影响没那么大,盗版就没那么多。我不知道我因为盗版损失了多少钱,肯定比正版的多。有时候偶尔饭桌上遇见当年的个体书商,他说当年因为印我的书,都住上别墅开上车了。”
可是儿子感兴趣的事情,“当爸的总得支持”。办皮皮鲁讲堂的时候,郑渊洁本来打算找熟人,每到周末租一个小学教室用用算了,可郑亚旗不同意,他说:“你郑渊洁讲课就得要最豪华的环境。”他建议租现代城的房子,郑渊洁感叹说“那多贵啊”。郑亚旗又跟他分析一通:带孩子来上课的95%都是妈妈,这里交通方便,地铁就在底下,有充足的停车位,还有购物场所。而且以后你找你的名人朋友来讲座,不能是在胡同旮旯的小学里吧。
郑渊洁现在觉得儿子的决策是对的,可他又想,儿子怎么这么愿意为别人着想啊?这样的性格适合做商人吗?(郑亚旗从16岁就开始炒股。)
“他可能更喜欢这个过程。他有商业天分,但是他不是那么死乞白赖要挣钱。他挣了一块钱会给人家拿回去四毛,这个挺奇怪的。因为他从小生活在一个经济状况很好的家庭。另外,18岁以前他没有单独出去的机会,我们都跟着,所以他就对钱没有什么感觉。”
可能他是对的:儿子对“钱”没感觉,因为他从不缺钱。可是郑亚旗是否对“成功”也没感觉呢——当他面对一个功成名就的父亲的时候?郑亚旗有一次接受记者采访,问了对方一个问题,把人家给问住了:“你觉得商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太善良了能不能当好商人呢?”
郑渊洁私底下觉得,“说穿了,儿子现在就是在玩儿”(“不”,郑亚旗回短信说,“我是认真当事业做”)。“我现在的心态就是:现在再挣多少钱对我也没意义了,图一个心情愉快——否则生气的可能性就会上升。但是儿子要干,我支持,他也是要做点事。”听起来,他跟很多父亲一样,支持但是并不完全理解子女的事业。他老跟郑亚旗讲自己当年写的那个“三十而立”的小纸条,时间一晃,儿子离三十岁也没几年了。
童话版“我是你爸爸”
做成功者的儿子,其实不用证明——他投胎都投对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郑渊洁当然看过王朔那本父子互换角色的《我是你爸爸》。他1999年离办退休手续还差一个月从出版社辞职,就是受了王朔有一个“最牛的证件”——北京市城镇人员失业求职证的影响。“我觉得对于作家来说,要没有这个证书,他就不是真正的作家;档案放在街道,意味着你的所有收入都要靠写作来完成。”
但在儿子成长上,郑渊洁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父爱”:用童话手法编教材,营造了一个没有考试升学压力、人性复杂的童年;18岁生日,送给儿子一辆奥迪,此后他要独立生活;方向盘上搁了一盒避孕套,每个都用大头针扎破了,老郑想早点抱孙子,但至今未遂。
现在,对于儿子的未来,郑渊洁是有点想法。有时候他想,儿子会不会当导演当制片人啊?他电视节目的策划做得不错。有时候他趁郑亚旗起身接电话,会偷偷瞄一眼儿子的电脑,发现他正在写小说。他像很多父亲一样,心中有一团火,可是小心翼翼。
不过郑渊洁毕竟是郑渊洁,他是那个有胆子让儿子不上学的父亲,他也有胆子从来不跟儿子谈起他的未来。“因为我有个教训,当你对孩子期望什么的时候,千万不能跟他说,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孩子会有逆反心理。”
郑亚旗其实是个爱写字的孩子,他从16岁开始就在《中国电脑报》上发表文章。郑渊洁像很多骄傲又兴奋的父亲一样,把文章一篇篇剪下来,做了一个剪贴本,每每有客人来就拿给人家看。有一次,郑亚旗看见了这个场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投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