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共舞：乐凯新长征

    贸易保护主义在卷土重来吗？曾经是红地毯上最受欢迎的外国投资人突然被形容为掠夺者，一些分析人士批评说，由于外资并购的原因，中国经济已经丧失了在某些领域的发言权，比如感光材料，比如油嘴油泵，比如工程机械。

    尽管这些外资的目标收购企业可能资产状况恶劣，而且还在维持效率低下的国有控股形态，但国内对于改革问题的重新争论则加剧了这样的不安：垄断性的全行业收购或所谓的“外资并购斩首行动”将窒息中国经济的自我成长活力。

    二战后，一些有影响的、但思想左倾的发展经济学派学者，如阿瑟·刘易斯（LEWIS）、佩必思（PREBISCH）等对外商投资持怀疑甚至否定的态度，主张发展中国家为了培育当地“民族工业”，应对外资予以限制。

    然而，事实却胜于雄辩。那些排斥外资的国家与那些在国际贸易与国际投资领域实行外向型政策的国家相比，经济表现明显落后于后者。

    毋庸置疑，外商投资是解释20年来中国经济增长奇迹的一个最重要的变量，吸引外商投资被认为是中国与发达国家缩小差距、实现追赶战略的最有效途径之一。

    于此时回看当初曾在合资时引发过巨大争议的中国企业，应有助于我们得出更理性的观察结果。尽管哈啤、乐凯和中华牙膏今天的遭遇不尽相同，但把其衰落的原因简单归结为外资收购的结果，并不符合客观事实，但我们或许仍可以从反对的声音中学到些什么。

    河北保定，乐凯生活区二区。

    这是一片很容易引发有关1980年代回忆的住宅区。破旧的红砖楼房在时光的冲刷下颜色黯淡，甚至连路边的植物也并没有呈现出春天应有的鲜绿色彩。或许正因为如此，惟一一栋外墙面贴了马赛克的白色楼房显得特别扎眼。

    和乐凯很多高管一样，杜昌焘的家就在这栋楼上。2003年，正是这位颇具军人气质的乐凯集团前任总经理兼乐凯股份前任董事长与柯达前任主席兼CEO邓凯达正式签署了为期20年的合作协议，柯达以总额约为1亿美元的现金和其他资产换取乐凯集团手中持有的上市公司乐凯胶片20%的股份，乐凯“控股、保留品牌、拥有经营管理权”，杜昌焘的坚持成功了。

    杜昌焘比邓凯达年长6岁，2005年，这两位曾经的对局者先后离开战场。他们共同缔造的合资后的乐凯股份日子并不好过：2005年，乐凯的经营业绩再次出现大幅下滑，尽管主营业务收入勉强与上一年持平，净利润降幅却高达71.38%，仅为2233.5万元；而在2000年乐凯发展鼎盛时期，这一数字曾达到2.15亿，几乎是现在的10倍。

    在保定，当地人熟悉的乐凯广告牌几乎消失殆尽，乐凯生活区一区门口的小商店里，乐凯胶卷已经卖到5元一个，这已经低于生产成本。几位前几年隐性下岗、变成保洁员的乐凯老员工怨怒地说，因为公司利润下滑，今年还会有500人离开乐凯工厂。

    【双人舞】

    3月26日，一向低调的张建恒出现在合肥新站试验区工业园，为乐凯合肥工业园奠基培土。或许只有那一刻，这位去年2月刚刚上任的乐凯新任总经理的心情才能稍许轻松。

    显然，昔日的中国传统感光业领导者，在席卷而来的数码热潮中也受到了强烈的灼伤。而他的合资伙伴柯达，此时也处在为期4年的转型期中途，2005年，柯达亏损额高达13.7亿美元。

    在一度迷茫之后，乐凯的调整开始显现，此番创建的合肥工业园或将成为乐凯“新长征”的第一步——打造中国平板显示器产业链配套所需要的中高档聚酯薄膜和膜深加工产品的生产基地。

    这其实并非乐凯发现的新路。LCD（液晶显示器）的保护薄膜生产线可谓感光市场新宠，2005年，在传统业务直线下降的情况下，富士胶卷正是依靠生产液晶显示器的TAC膜大赚一笔。目前，显示器生产材料已经成为富士胶卷最主要的盈利业务之一，其利润率在10％以上。4月3日，因富士胶卷表示其液晶显示器TAC膜生产厂将提前投产，其股票应声立即上涨2.29%。

    乐凯的技术可有把握？答案是，目前全国聚酯薄膜企业共有35家，拥有56条生产线，但只有乐凯拥有两条具有在线涂布装置的生产线，这将为其开拓薄膜深加工市场赢得竞争力。

    不仅如此。在合资两年半之后，乐凯借力柯达进行的合作项目也效益初显。柯达将自己原来位于汕头的一条X光片生产线改为专门为乐凯生产相纸。早在去年5月，设备的维修改造便已经完成，9月开始做成品测试，11月顺利通过乐凯柯达双方验证。这条生产线的投产，对乐凯意味着相纸的产能提高一倍之多。而主要生产彩色胶卷的东方线三期项目也即将在今年5月进行第二次试验，预计9月即可全面完工。

    而在保定，几十名柯达技术人员在为另一个合作项目——AEC忙碌。作为双方合作中的核心工程，AEC项目建成之后，不但将为乐凯的涂布生产线提供配套服务，其产品也将同时供应乐凯的汕头生产线。

    目前看来，这两家原本互相抱有警惕心理的公司在合资后，至少在技术层面的合作还算顺畅。柯达甚至对双方的合作进程感到惊喜——哪怕在试车中有些要求仅仅是达成了口头约定，双方都在实际运作中给予了严格的遵守，这使得项目的进程甚至快于预计。

    但是，业界普遍持有的一个质疑是，柯达能否向乐凯提供世界一流的技术和一流的生产线？因为柯达一向在技术上的保守态度以及在乐凯并未获得控股权的原因，更加深了这种担心。而柯达为乐凯提供的汕头生产线因为采取的是1990年的老设备，更是成为质疑的焦点。

    “没错，汕头生产线的仪器并不是全新的，但这个生产线却可能是最稳定的一个。”柯达一知情人士评价说。在为柯达服务时，该设备每年都会进行翻新，生产系统的控制也全部采用自动化。在柯达看来，其生产能力与技术水平丝毫不逊于全新的仪器。而柯达为乐凯提供的生产控制培训，也被认为是对乐凯无论以后向任何方面去发展都是有帮助的。

    但是，乐凯向数码影像业务转型，能从柯达这里获得多少帮助？早在2002年，乐凯就曾和爱普生结盟，共同推广“数码快乐印”连锁加盟店项目，但该项计划进展不尽如人意。即使今天，“乐凯数码冲印店”在保定市也只有两个。而与柯达的合作项目全部限于传统领域，这使乐凯在数码领域愈发失去了最直接有效的提升。

    但据柯达内部人士透露，柯达也希望谋求在其他领域与乐凯的合作，但也存有疑虑，一是认为中方对知识产权的重视程度不够，二是乐凯不太愿意为此支付更多的费用。

    对于乐凯新任总经理张建恒来说，他接手的是一家有太多沉重历史感的老牌国企——它已失去在传统业务上自主创新的时间，又马上陷入全行业衰退与转型的危机，而今利用合资之机提升竞争能力的故事又开始得太迟。它能摆脱沦为跨国公司代工厂的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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