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WTO”政治

在过去的40年中，世界各地的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呈现着不同的景象。在欧洲，欧盟已成为规模宏大、充满魅力的“小WTO”和“小联合国”，欧洲各国在这面旗帜下已展开全面而深入的经济、政治、文化和科技合作。在北美，北美自由贸易区也充满活力，并且开始向南辐射。在大洋洲，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自1965年建立自由贸易区以来，已自成体系，形成了在南半球少有的繁荣局面。

事实上，区域经济一体化之所以广受欢迎，不仅是因为它较之世贸组织更具活力和内聚力，更易于协商和交流，而较之一些国际组织也更具向心力，更富有效率。对于国家来说，它是经济主权和市场扩大的一种独特方式，是集体安全的一种现实选择；而对于国民来说，则意味着更多的生活选择，更大的回旋余地，更丰富的文化感受和更现实的经济收益。

不仅如此，小WTO对国内政治也有微妙的平衡意义。正如经济学家所强调的那样，经济学十分倚重一个思想，即机遇的扩大使人们的境况改善--或者起码并不使其境况恶化。不论贸易还起到什么其他作用，它都使机遇扩展。当贸易壁垒倒塌，双方的人民都获得了一个封闭的经济所缺乏的机遇，而这种外在机遇的获得，对社会心理的调适有很大的作用，同时也加深两国的政治和文化理解。

也正是意识到这点，美国对区域一体化的兴趣日渐浓厚，这其中既有美国经济亟需向外扩张的需要，也包含着对世贸组织谈判缺乏进展的失望情绪，更有欧盟发展和不断扩张所带来的对美国市场的威胁，同时也包含了经济之外的政治需要。在进一步巩固北美自由贸易区的同时，美国正雄心勃勃地向南张望，希望能够把美洲市场统一起来，并与澳大利亚连成美澳自由贸易区。与此同时，通过与新加坡、智利等国签订双边的自由贸易协定，美国不仅伸展了经济触角，也推进了双边关系，并在它所关注的“南美共同体”和形成中的“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中打下了楔子。

但美国在打响“小WTO”算盘的同时，也产生了相应的政治“回响”。已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一个地区的贸易集团就会生成其他地区的贸易集团，在美国向南推广它的“小WTO”理念时，以南美国家为“主力”的拉丁美洲国家也在做着相应的政治努力。在过去一段时期内，南美各国分别单独与美国进行自由贸易区谈判，常常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这使它们逐渐意识到，只有南美作为一个团结的整体与美国展开贸易谈判，才能确保南美各国的利益，而摆脱在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中受制于美国的不利地位也很自然地成为了南美国家建立区域共同体、加速一体化进程的直接原因。

美国在“向南推进”的过程中还需要面对复杂的制度和文化挑战。哈佛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教授丹尼·罗德里克曾提到过“贸易流失”的现象。以北美自由贸易区为例，尽管关税和非关税的贸易壁垒都不存在，但加拿大国内的贸易量却还是要比美加两国间的贸易量高出25倍，也就是说，单是跨越国界就可以削减如此之多的贸易量，虽然正式的边境壁垒已经消除，但“边境效应”依然强烈。这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在于各国内部法律和制度的不同，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跨越经济边界，都会经历制度和法律的断裂。”

在诸多拉美国家“向左转”的情况下，美国的“美洲自由贸易区”之梦实现起来的难度之大是可想而知的，更何况，拉美地区呈现出的高度的文化整体性，也使得美国扩展文化“疆界”的努力不可避免地衍生出许多政治问题。而当下的移民政策之争也恰恰反映出区域经济一体化过程中文化、政治与经济的交互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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