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造=廉价+低档?一家小型服装企业却拿到了世界高端品牌制造俱乐部的入场券。
在杭州工作的意大利人布里格斯每次回国都会给亲朋好友带些礼物。以前,他的行李箱里装的多是昂贵的羊绒围巾、Brooks Brothers领带以及漂亮的瓶装葡萄酒等。
从两年前开始,布里格斯变得更受人欢迎了。因为他的行李箱里增加了施华洛世奇水晶饰物,阿玛尼(Armani)牌的手工缝制服装,美国AGNES·B男装等高档品牌产品。布里格斯发现,这些已将生产外包于中国工厂的昂贵奢侈品,由于少了进口关税,价格比在意大利国内买更便宜。
浙江盛宏服装有限公司就是这些少有的进入世界高档服装品牌制造俱乐部的成员之一。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纺织品出口国,拥有35978家规模以上纺织企业,2005年累计出口1175.35亿美元,但大多却盘桓于价值链末端。尽管身处于一个以廉价制造冲击全球市场而闻名的行业,盛宏2005年也只有1000多万美元的海外销售收入,但它却为全球10多家顶级奢侈服装品牌从事着最细密复杂的代工生产,包括阿玛尼以及世界上最昂贵的礼服和内衣品牌。
位于杭州高新技术开发区滨江东流路88号的盛宏公司,三幢联体红色小楼围成一个方形,正面清一色落地玻璃窗,剔透而人性;推窗而望,不远处就是著名的钱塘江。而在10多年前,这一切对于盛宏总经理盛梅来说,根本不可想象。当盛梅在高考志愿栏里填上“天津纺织学院”时,她的父母急了:学裁缝干嘛还要到大学里去学?“不过现在他们不抱怨了。”盛梅说。此刻是午饭时间,她的母亲正在楼下给她备饭。
1990年代的江浙地区,外贸服装生意盛行。大家都在忙着挣钱,一个款式做10万件,既简单,赚钱又快。没有人在当时愿意接时装订单,不仅款式无法批量生产,用盛梅的话说,“还要付出超过正常订单10倍的努力”。但是,从小热爱美术的盛梅,对这种单一批量的纯粹商业行为索然寡味。
1999年,在原服装公司呆腻了的盛梅最终成立了自己的盛宏公司。基于对时装的天性爱好,她将公司的客户定位于高端时尚品牌。她有这方面的资源,此前作为一名员工的存在,她就有意识地向这些客户接近。
第一个客户就是Armani。当然,双方之间的第一次合作,Armani仅给了一份200件的订单,行话谓之“试工”。但盛宏做到了零次品。随后,盛宏开始为阿玛尼生产Armani Jeans和Emporio Armani 等定价稍低的品牌,直至为其生产该公司第二大高档品牌Armani Collezioni。
盛梅回忆自己毕业后第一次与一家意大利高端服装品牌的接触说,在谈判室里,她向这家顶级奢侈品公司报价12美元一件。对方则坐在那里,抽着雪茄,习惯性地和她侃价。盛梅的报价已经很低了,只好说,那就11.95美元一件吧。对方的代表听了哈哈大笑,说:“小姑娘,5分钱我们不要了,送给你吧。”那是1993年。
不过,自盛宏成立之日起,便再也无需如此侃价。“我一直都不愁生意。”盛梅说。不久前,她也刚刚和Hugo Boss启动了合作意向。
虽然没有透露具体的困难,但盛梅承认,这并非是一项轻松的生意。像所有的中小企业一样,盛宏初期利用外来务工人员从事生产,让他们理解自己所从事的工作的严格性是最大的难题之一。在最初创业的几年里,她每天都要就诸如“为什么量50公分的不能量49或者51公分”等问题给大家解释。“我对生产奢侈品的理解就是,除了必要的艺术修养和审美眼光,精益求精的敬业理念至关重要。”盛梅说。
而即便在今天,盛梅仍认为责任心是影响中小企业竞争力的最大问题:国内的一些工人们缺乏主动的精益求精观念。
现在,盛梅也开始从服装学校招聘薪酬要求较高的员工,她相信这些经过专业培训的员工更容易对服装建立与自己同样的感觉和理解。这让Hugo Boss等奢侈品商在考察盛宏之后做了一致的评价:在中国,很难再找到同样的工厂。盛宏的工厂规模并不是最大,也难言是同行中管理最为现代化的一家,但是,盛梅说,最关键的差别在于,这些企业的老板们不愿意做这样的看起来很“麻烦”的生意。
去年10月,盛梅去欧洲考察市场,发现在一些意大利商店里出售的包括Armani在内的产品上已经附加了“中国制造”的标签。仅仅一年前,由于担心“中国制造”一贯给人带来的廉价低端的印象,那些骄矜的意大利人还不肯公开让消费者知晓,它们与一家来自中国杭州的公司之间存在多年的代工关系。
【Divina之美】 盛梅希望代工方面的业务稳步增长,但这已经不是她的重点。这个36岁女人的下一个目标,是在服装界建立自己的高端品牌。
她将这一目标称之为自己的“有意识的终点”。早在8年前,一位顶极服装品牌的老板就曾建议她做一个自己的品牌,但盛梅婉拒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丝毫不懂市场。
但在与这些顶级品牌巨头共事多年后,她相信自己已经掌握了如何塑造一个新品牌的技巧——如何投入市场、以及如何保持其生命力而不是昙花一现。而代工生产的另一种好处则是,可以让盛梅在把握自己品牌服装的流行色时轻而易举:Armani明年要卖的颜色,盛宏现在正在生产;前者后年要卖的,盛宏正在制样。“我回头看看自己的生产线,就能让我不会在颜色的趋势中掉队了”。
盛将她的品牌定位于大体与自己同龄的高品味女性消费者:她们对生活有自己的要求,流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太年轻,而一味高贵的产品又容易让她们显老;她们职业感更强,但一场聚会又可能马上要求她更多地表达出女性的温柔美。盛梅希望她的产品,能帮助这些消费者把握好这种微妙平衡。
仅为这个品牌的具体筹备盛梅便投入了2年时间。她从意大利的顶极设计师队伍中聘请了两位,版型和款式主要来自他们;国内的四位设计师则主要负责在设计中注入东方的设计元素——或者,如果欧洲的某些款式可能设计得过于开放,他们就负责修改得稍微含蓄一些。
盛坦言,设计师队伍还需要整合。但是出自盛宏公司的一些设计,已经应用到其代工客户的服装设计之中。而当她带着自己的意大利客户去看自己品牌的衣服时,对方一次就买了两件。“她觉得我们的东西无论面料还是款式,都已经与意大利的高端品牌别无二致,而价格与之相比显然又相当便宜。”在没有事先告知对方这是她的自创品牌的情况下,客户的购买行为让她充满被肯定的感觉。
盛宏的第一家专卖店已经在杭州大厦开业,一件春夏装的最高价格是3000元。盛梅给自己的品牌命名为“Sun Divina”。“Sun”是盛宏公司的简称,而“Divina”则取自意大利语,意谓“绝世之美”。第二家店则即将在西安的世纪金花广场开业。盛梅说,她希望3年内能让这一品牌真正站起来。
她能成功吗?英国一位奢侈服装品牌专家Jeff相信,当中国成为所有世界500强企业的舞台时,像盛宏这样的有自我目标感的公司则是这个市场上最容易给人惊喜,也是最迷人的部分。另一位更为乐观的海外观察者开玩笑地说,在今后的西方的圣诞节长袜中,可能就会装入中国浙江产的古弛(Gucci)钱包、路易威登(LouisVuitton)手袋和蒂凡尼(Tiffany)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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