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园林：墨华字香，景令人迷，文使人雅

　　苏州私家园林大多是由文人建造。所谓文人泛指那些能属文赋诗，兼善书画，通晓音律，抚琴奕棋，精于文史，富有浓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在社会上有一定名望和影响的人物。

　　苏州的造园主都与书法结下了不解之缘，与苏州的地域文化相契合。园林中恰当地嵌刻优秀的书法艺术品，既拓展了人们观赏园林的审美天地，也增加了园林的人情意味，二者的有机结合使自身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如果说书法属于艺术美范畴，园林属于自然美范畴的话，那么二者的结合就是艺术美和自然美的统一。苏州古典园林的重要特色之一，在于它不仅是古代建筑文化的遗存，同时也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和书法艺术的载体。

　　丰富的社会文化内涵是苏州古典园林的重要特色之一。而园中汇集保存完好的中国历代书法名家手迹，又是珍贵的艺术品，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这些自晋及清的名人书法，大多出自历代大书家、大学者之手，如明代文徵明、唐寅、王宠，清代邓石如、赵之谦、陆润庠、俞樾、张謇，近代吴昌硕、章太炎，直到现代书家费新我、沙曼翁等，简直可以作为明清以来的名家书法汇展了。书法本身就是一种艺术，与园林结合的天衣无缝，不但是一种解说，同时也是文人雅士抒发情怀的对象。

　　苏州园林中的书法作品增加了园林艺术的可观赏性、可读性，而且给园林增添了书香墨气，古朴、典雅，在自然美中注入了人文美的丰富内涵。就其所处的位置来说，有置于室内的，有置于室外的。前者悬挂于厅堂，通常为纸质或木质的，形式有匾额、对联、斗方、屏条、立轴等；后者往往刻于砖石之上，或镶嵌于回廊墙壁之上，形式有碑刻，书条石等。

　　书法艺术与园林艺术不仅在理论上互相渗透，在其共同发展的漫长岁月里它们还像一对孪生姊妹互相依存，珠联璧合。中国园林常以名称题刻，书法匾额来点明景点的审美意义。相反，一处绝妙的园林建筑离开了题匾，离开了书法便会黯然失色。《红楼梦》里有这样一段描写：贾府为迎接贾妃元春省亲建造了大观园，大观园建成后景致迷人，却少了匾额题辞，贾政知道后，不无遗憾地说：“偌大景致，若干亭榭，无字标题，也觉寥落无趣，任有花柳山水，也断不能生色。”此话道出了园林与书法的依存关系由此可见一斑。

　　匾额，大多悬挂或镶嵌于建筑物正墙、房檐、门梁之上，分竖匾和横匾两种，其虽片言数语，着墨不多，但写景状物，言衷抒情，寓意深远，音流弦外。悬于门额则端庄典雅，挂在厅堂则蓬壁生辉。匾额讲究的是内容的意境及文采，它集中表现了文化的价值观和审美观。耦园的“织帘老屋”，隶书匾额为晚清书法家何绍基手迹。屋名取自南朝隐士沈麟士织帘读书、著书课徒、终生不仕的故事。亦是沈秉成夫妇隐居耦园的生活写照，夫妻二人隐居后悠闲读书，织帘劳动，逍遥自在。

　　拙政园的卅六鸳鸯馆匾额“卅六鸳鸯馆”，洪钧题写，此匾取意于《真率笔记》，说：霍光在园中凿大池，栽种了五色睡莲，养有鸳鸯卅六对，看上去鸳鸯的羽毛像灿烂的锦绸，古时人们就把鸳鸯看成是祥瑞之鸟。以鸳鸯名馆，亦含有歌舞升平之意。

　　耦园“储香馆”是其小孩读书的地方，为勉励他们勤奋苦读获取功名，“蟾宫折桂”，光宗耀祖，故借每年金秋桂花飘香举行乡试的来由，命名为“储香”待放。吴郁生为“狮子林”题名、陆润庠为拙政园题“十八曼陀罗花馆” 、耦园枕波轩隶书门额 “枕波双隐”。又如狮子林主厅“燕誉堂”，在鸳鸯厅正中部分，把《贝氏重修狮子林记》刻在八扇屏门组成的屏壁上，“燕誉堂”匾与大面积的屏刻连成一体，大大浓郁了堂中室内空间的文化氛围。

　　楹联一般对置于入口两旁如门边、柱墙上，是最具特色的苏州园林艺术表征之一。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遍观苏州园林，对联除了比题名、匾额更大容量地写景抒情、宣政阐理之外，更注重综合美术的应用：如字体、刀法、材料、形状、弧板、色泽、布局的位置等。苏州园林里的楹联，既是建筑物典雅的装饰品，也是园林景观的说明书，同时又是园林主人的心灵独白。它们透露了造园设景的文学渊源，表达了文人们的品格才情，是苏州的造园艺术家赖以传神的点睛之笔。

　　网师园殿春簃内有一联云：灯火夜深书有味；墨华晨湛字生香。留园五峰仙馆内有陆润庠撰联：读《书》取正，读《易》取变，读《骚》取幽，读《庄》取达，读《汉文》取坚，最有味卷中岁月；与菊同野，与梅同疏，与莲同洁，与兰同芳，与海棠同韵，定自称花里神仙。曲园春在堂内有俞樾自撰抱柱联：生无补乎时，死无关乎数，辛辛苦苦，著二百五十余卷书，流播四方，是亦足矣；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浩浩荡荡，数半生三十多年事，放怀一笑，吾其归欤。

　　苏州古典园林的走廊墙壁上常嵌有书法碑石，碑上的文字多数是文学史上的名篇名句，而其书法则大多出自当时名书法家之手，所以人们又将其称为“书条石”。黑色书碑点缀于粉墙，显得古朴典雅。内容有园记、游园唱和诗词，以及摹刻历代名家手笔的丛帖。

　　留园中的书条石真可谓随处可见，《寒碧庄记》、《寒碧庄宴集序》、《晚翠峰记》等文章都是因镌刻于其上而得以流传至今，原稿可能早已付之一炬。有人将留园的书条石比作“帖学”的“百科全书”。留园法帖中，唐代诸遂良的《诗经》、宋代苏轼亲笔《赤壁赋》、明代董其昌所书曹植的《洛神赋》等。不但数量之多,质量也较精。

　　怡园曲廊的廊壁上嵌有历代书法家王羲之、怀素、米芾等的，加上园西部廊书条石计有101块，称为怡园“法贴”，此石刻，就是根据宋拓本钩摹复刻，极为珍贵。狮子林的长廊壁间嵌有七十一方书碑。除乾隆御诗碑与文天祥诗碑，主要是《听雨楼藏帖》。书碑散布在长廊壁间，起首第一方是吴昌硕题于辛酉年嘉平月的石鼓文篆字“听雨楼藏贴”，五个字朴藏苍逸、独具风采。拙政园镶嵌在长廊中的《拙政园图册》，集诗、书、画于一体，各全其美，相互映发。书法包含了文徵明篆、隶、楷书的多种风格面貌。

　　在苏州园林艺术发展史上，造园家不断从书法家审美敏感那里汲取创作灵感，书法家则不断从造园艺术家善于从可视形象上领悟到有益启发。书法之于园林，犹如宝塔之于峰峦，引人注目而闪烁艺术光华。书法既是文字的载体，又是独立的审美对象。书法以其特有的艺术魅力，给以综合审美为特征的苏州古典园林更增一道隽永的文化风景线。（文中配图均为狮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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