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39岁的四川女人,矛头直指作为国家运动员培养机构的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学院在过去长逾6年的时间里,公费将她的女儿周小媛培养成国家跳水一级运动员。而袁利蓉恰好认为,这个培养过程,正是将女儿一生推向毁灭的过程。
然而,就四川跳水队的7名队员来看,自谋出路希望渺茫。
周小媛和一部分队员曾选择了参加2010年高考,打算通过考试进入国家体育学院。她们接受了学院统一组织的补习,自身也为高考铆足了劲,但一场试考下来,离录取分数线甚远,重上大学几无可能。
今年15岁的王小婉是7人当中年龄最小的队员,她没有参加高考,母亲杨芳四处奔波给她找学校,指望趁着年龄小,赶紧进班补习文化课,跟一两年班,或许可以通过高考。
然而,杨芳四处碰壁。“老师一听说是运动员,都知道成绩差得没办法,又担心孩子纪律方面不好,怕进班之后拖班上的后腿,在成都一圈跑下来,竟然没有一所学校接收。”杨芳告诉《望东方周刊》,另一方面,她们家在江油,孩子进队后,户口就进了运动技术学院的集体户,停训之后,户口还在学院,“想联系孩子回老家上学,却因为户口问题,属于异地生,更是难上加难。”
7月之后,眼看高考无望,其他孩子家长也加入到联系学校的队伍中来,然而,他们无一例外都遇到了杨芳同样的问题。这批孩子中,年龄最大的陈小镜刚满18岁,她因为遇到一次民航部门招工作人员,所以家人也鼓励她去试试,结果因为她在训练期间摔过跤,鼻梁附近留有明显疤痕,被招工方拒绝了。
孩子谋不到出路,新一学年又将开学了,焦急万分的家长逐渐联系到一起。8月12日,家长们一齐赶到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找校方讨要说法,请求解决孩子的入学问题,结果毫无收效。
在这种情况下,家长们一合计,写了一篇题为《退役运动员出路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的文章发在网上。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话:“现在国家出台了一些相关政策不允许学校老师私自外出开班教学补课,孩子们的学习之路完全被堵死了!即使找到专业的家教补习,又怎能让这些孩子补习后能顺利通过高考进入大学呢?连专业家教听了具体情况后都只是摇摇头。让运动员可以考体院的恩赐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
除了求学道路受阻,还有更大的问题困扰着这些家长们。几位家长聚在一起聊各家孩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每个停训回家的孩子都养成了一些共同的毛病,比如脏话连篇,不尊敬长辈。于是家长们在文章中记述:“这些回家的孩子,社会适应能力简直为零,连最根本的社会知识和礼仪都不懂,就像当初被送到运动队时五六岁孩子的水平 。”
为此,家长们忧心忡忡:“我们怎么能又怎么敢把他们投入社会?即使投入社会,大多数的孩子,最终也会成为这个社会的负担和累赘。我们不敢让他们流入社会,社会也不接受这样的公民。我们怎么办?”
“孩子的身体好似废了一般”
家长们四下里奔波,孩子们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周小媛现在的QQ签名改成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在她的个人资料里,“职业”一栏写着“折磨”,“毕业院校”一栏填了“地狱学院”。
这一切,与8年前周小媛刚被挑选为运动员时的情景,已天差地别。周小媛还记得,那时她在乐山犍为县寿保乡老家的中心小学读二年级,有一天,从省里下来的教练到学校挑运动员,下午放学后,她就被叫到教练跟前。教练让她做了几个深蹲,看了看她的骨骼,就定下了她,“当时我好开心,我最喜欢游泳了。”
周小媛老家门前有一条河,母亲第一次带她下河,才把她放进岸边的浅滩里,她就无师自通地游起来,自此便越来越喜欢游泳耍水。这回听说要进游泳队,天天游泳,童年的周小媛十分憧憬。
周小媛先是被带到乐山五通桥一个体育训练基地培训。袁利蓉因为想女儿,就一同跟过去看了下环境,见宿舍连个窗户都没有,睡的被子都像是些烂棉絮,担心孩子吃不下这些苦,硬是要把孩子带回家去,可是周小媛却拽住她,非要留下来。
这些历历在目的细节,现在不时被娘儿俩说起,嗟叹着要是那一次回家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处境。但在当时,除了怕孩子受苦之外,袁利蓉和其他普通孩子的父母已有截然不同的冀望,“别家的孩子还看不到任何前程的时候,女儿的成才之路已经很清晰了,当国家运动员,想起来都是很荣耀的事。”
经过艰苦卓绝的业余训练阶段,2004年,周小媛进入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正式成为四川跳水队队员,即国家运动员。从此,周小媛作为国家财政供养的在编运动员,户口被一同调进学院,依据政策,她还能享受国家运动员津贴以及相关医疗、养老、住房保险金。袁利蓉说,当时教练跟她开玩笑,“以后周小媛就不是你的孩子了,而是国家的孩子,吃国家饭,跟国家干部一样。”袁利蓉还说,正因为这个缘故,当时教练让她家交10万元赞助费帮衬学校,她也毫不犹豫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