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艳丽看来,高级定制的真正终结者是这个运用一切手段来追求高效率的时代。代表高级定制昂贵价格的繁复工艺在如今已经变成其致命的缺点:从下订单到正式穿上,必须等上半年甚至更长时间,这期间除去设计、定稿再到确定面料、辅料等一系列环节,还要多次打“飞的”前往巴黎试穿,裁缝不厌其烦地反复调整每片绣花和珠片的位置……它的没落与顾客的经济能力并无直接联系,作为工业产物的成衣占领市场后,顺便将大多数人的着装思维转变成了实用主义,已经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件没有几次机会穿出去的衣服耗上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即使它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时装潮流的变更直接导致了高级定制时装客户群的快速萎缩,最近几年的数据显示,全世界的顾客加起来已不足千人,其中,活跃的也不过二三百人。在客源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高级定制不挣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时装大师Valentino曾说过:“设计高级定制女装只是缘于一份寂寥的浪漫之心!”虽然不否认高级定制在设计上的疯狂想像力是设计师追求艺术梦想的最好平台,但现实远不像他们标榜的那样纯粹。法国高级时装工会中国总监赵倩女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现在,高级时装已被很多品牌当成了商业工具。当成衣市场大规模引人疯狂追捧的时候,高级时装就是插在最前方的一面鲜明旗帜。
如果不是手袋、眼镜和香水卖得好的话,很多品牌也难逃ChrisitanLacroix的命运。这也揭开了ChrisitanLacroix破产的最深层次原因,凭借在巴黎制作一流女装的声誉,ChristianLacroix直接进军高级定制市场,没有给热爱奢侈品的中产阶级顾客留下太多空间。
绝唱还是新生
每个时装周前的整整三个礼拜,位于蒙马特高地附近的Lesage刺绣工坊都是夜夜灯火通明。几十个刺绣工人坐在古老木制机器的两侧,熟练地重复一个动作,将珠片和莱茵石绣于薄纱之上。在长达几百个小时的慢工细活之后,一件完成的定制晚礼服价格会升至15万美元以上。
Lesage是法国最古老的刺绣工坊之一,有128年的历史。它的创始人AlbertMichonet是高级定制服祖师爷CharlesFrederickWorth的刺绣师。在以数间拥挤小阁间组成的资料库中,贮藏着60吨的亮片、丝线和钉珠,保存有65000份珍贵的刺绣样品,内容之丰富曾让设计师JohnGalliano废寝忘食地研究至深夜。1985年,CHANEL公司将Lesage刺绣工坊在内的七家手工作坊陆续揽入旗下,这是一份松散的合同,除了为CHANEL效劳之外,这些被收购的私人作坊也被允许接其他个人客户或时装品牌的订单。收购的目的是在于保护,这些日渐老去的工匠和濒临失传无法复制的手工艺是高级定制存在的基础,也是法国时装文明的活化石。或许,高级定制的未来将与中国的京剧一样,被作为一种文化象征保存下来,但知者甚稀,从者甚少。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样本或许是高级定制需要存在下去的一个重要理由,但若失去了商业属性,它便不再拥有向前发展的原动力。因此,在近二十年间,法国高级时装工会一直致力于在世界范围内为高级定制寻找更为广阔的生存空间。他们先是修改了关于入会的标准,并于1996年新设置了 “特邀会员”(Guestsmember)项目。2008年秋冬巴黎高级时装周上,参加的特邀设计师人数达到了15人,中国设计师马可成为第一位走进巴黎高级时装周的中国设计师。今年,经过委员会投票同意后,法国高级时装工会接纳了六名非法国本土的新成员,分别来自冰岛、印度和黎巴嫩等国,他们被邀请参加今年7月的09秋冬巴黎高级定制时装周。这样的开放态度,对于在高级时装界一直以规则制订者的姿态出现的高级时装工会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让步。
除了出于现状考虑作出一定的妥协行为之外,可以确定的是,法国高级定制业已将逆转的希望押在了法国和欧洲之外的新兴市场上。经济的迅速发展使中东、俄罗斯和中国造就了与潮流相反的错位的兴奋,一位俄罗斯富翁为他年仅17岁的女儿一口气订购了7件定制服,这俨然是这场东方传奇最富于号召力的版本。2005年,ChristianLacroix带着他价值百万的高级定制时装走进了中国美术馆,而到了2009年的ArmaniPrivé中,我们已经可以直接捕捉到中国画风的印花刺绣和华丽的绸缎面料……
从试探到铺陈,正如马艳丽所说:“随着经济和文化上重心的转移,国际时装文化的话语权也会随之转移到东方。这是非常明显的趋势。可以看作是国际品牌开始注重文化多元,最重要的一个方面,是他们看到中国的发展,看重中国这个市场,这和好莱坞电影开始启用中国明星是一个道理。”当然,在这些新开放的战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高级定制背后的意义,只是需求先于认知到来。
很多事情已经改变。在这个小小的圈子内,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悄悄进行。但旧日令高级时装显得如此尊贵的缝制和刺绣工艺,今天仍以同样的方式被使用着。保留下来的,还有对设计的热情,艰难的商业平衡,难能可贵的坚持与突破。“只要你不用50多年前辉煌时期的心态去看待高级时装,它就不会死。”卡尔·拉格菲尔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