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京：政府不可救楼市

原本年前要写的文章，拖到今天才动笔。忙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觉得不好写。并非道理有多高深，而是话题太敏感，容易得罪人。两年前应邀做客中国网，谈的正是房价。当时我说房价长期会下跌，没买房的听了拍手称快；而刚买了房的则骂我胡说八道。怎料事隔两年房价果然下滑，不知那些当时买房的朋友今天怎么想？

不是我幸灾乐祸。实话说，我也未想到房价会下跌这么快。当时我说房价长期要下跌是基于对房市的供求分析。到2006年，国内房供已过剩，大量积压；城市虽有无房户，但房价太高，想买买不起。有效需求不足，房价当然有下跌压力。起初我想开发商能够撑几年，可去年夏天与一家房产公司老总见面，他告诉我，房价没降但也没成交量，方知大事不妙。后来的情形大家看到了，房价一路下泻。

我一直以为，这回房价下跌乃众望所归，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就在两年前，政府还在频频出招，费尽心机要压房价。可莫名其妙的是，现在房价刚刚跌就有人大喊救命，要求政府出面救市。当然，别人说什么无所谓，关键在政府怎样面对。

我曾在本专栏撰文指出，阻挡房价下跌的有三个火枪手：一是开发商；二是地方政府；三是银行。开发商希望房价上涨理所自然，价高利大，没得说。地方政府呢？房价涨地价也会跟着涨，利益均沾，当然不希望房价落。而银行不同，房价涨银行没有直接的好处，但考虑到收贷风险，他也不会愿意房价跌。钱放出去了，房价跌若令开发商清盘，银行不可能全身而退。另外，还有那些投资炒房的人，当初买房是指望日后卖高价，可房价一跌，鸡飞蛋打他们怎会甘心呢？

经济学说，分析行为要永远从利益那方面看。是的，若站在四个当事人的立场，我们就会明白他们为何要主张政府救市，一点不奇怪。问题是，政府作为公共利益的守护人，到底该不该去救市？事实上，当下政府面对着两种诉求：等着买房的盼价跌；而等着卖房的却希望政府救市。各执一词，你说政府听谁的？自古难两全。若让我说，我选不救市。价格是市场信号，价涨代表短缺，价落说明过剩。商品过剩政府若再给保护，火上加炭，会造成资源更多浪费。

我不主张政府救市，还有一层理由。经济学的“帕雷托最优状态”说，资源最优配置是指这样的状态，即不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就无以增加另一部分人的利益。由此看，假若政府出手救市，虽对开发商有利，但却同时伤害了消费者。如此厚此薄彼，显然不符合帕雷托最优。再说，政府财政是公共财政，是纳税人一起凑的份子。若政府拿钱去救开发商，其他纳税人不点头，政府怕也没这个权力吧？

再退一步，假如纳税人授权政府救市，政府救得了吗？最近翻阅一些资料，见上海、广州、西安等不少城市早就推出过救市政策。归总起来，无非是购房入户、减免契税、降低首付等，而西安特别些，居民购房、政府给补贴。这些政策已实施了一段时间，可看今天的房屋交易量，起色却不大。何以如此？细想不足为怪。房价不降，老百姓买不起，怎会有成交量呢？除非政府掏钱买，否则“过剩”局面不改变，优惠政策再多也无力回天。

当下有一怪论很迷惑人。此论说：房地产是支柱产业，政府不救市GDP会下降两个百分点，减少就业600万。且不说这些数字真假，相信不是危言耸听。可我要问的是，政府拿钱救市能保两个点的增长与600万就业，但如果拿这些钱去做其它，比如支持科技创新或是投资基础设施，你怎知就不能创造出同样的GDP与就业呢？是的，人们容易陷入这样的误区：重视看得见的而忽视看不见的。比如政府斥巨资盖办公楼，为了证明决策高明，官员会宣称如何美化了城市或怎样创造了就业，人们也往往深信不疑。殊不知，这是官员的障眼法。若用这笔钱去盖一所学校，也可美化城市、也可创造就业。只是学校没盖，大家不易想到而已。

请别误会，本人并不反对发展房产业。眼下不少人等待购房，市场有需求，房产业一定还会大发展。不过就我所知，如今人们要买的，不是那些积压的高端房，今后一个时期，高端房还会无人问津。也正因如此，所以最近发改委承诺，政府将用4000亿建保障性住房。看来政府高层很清醒，并不打算替开发商的高价房埋单。而且可断定，这4000亿保障性住房投资一旦启动，高端房价格还得跌，不信咱们走着瞧。

最后说一句：我一贯的观点，政府不可直接干预价格。前些年，开发商赚得钵满盆满，当时有人呼吁政府打压房价，我反对过；而今房价跌了又有人主张让政府救市，我照样反对。研究经济学数十年，有个理念我历来坚持，政府只能做政府的事；价格决定必须交给市场，让供求去定。做买卖赔了钱就叫政府兜底，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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