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打印的文件是:“风险投资”概念是否可约定俗成的研究

“风险投资”概念是否可约定俗成的研究

作者:     转贴自:知识产品中国采购中心    点击数:1136


    成思危先生作为我国创业投资事业的重要推动者,他对创业投资的不懈研究精神是可敬的,其对创业投资事业的推动是功不可灭的,其作为中国创业投资之父的称号也是当之无愧的。然而,在推动我国创业投资理论从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认识向深入本质规律的系统研究方面,他的一些言行却是与他的身份不相称的。他关于创业投资概念体系的看法,就是其中的一例。在2002年4月19日的“第四届创业投资论坛”上,中国工程院院长徐匡迪、财政部副部长朱志刚、科技部副部长邓楠、国务院经济专题办副主任陈耀先、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王国刚、著名企业家张朝阳等专家,均从不同层面对 “风险投资”概念提出了质疑,认为将“风险投资”正名为“创业投资”更为合适。当着众多演讲者的面,成思危先生在会上表示:“应该百家争鸣。包括‘风险投资’概念也可叫‘创业投资’……”。但是,在2003年4月9日召开的“第5届风险投资”上,以上诸多专家的身影不见了,听到的却只是成思危先生的责骂声。而且,责骂声中所陈述的诸多观点却都是似是而非,值得商榷的。

    一、语言翻译中的约定俗成可以不讲条件吗?

    按照语义学的基本原理,任何语言符号的实际意义都是人类语言实践所赋予的;所以,只要是能够约定俗成,自然是可以的。然而,仅仅停留于这种认识,却又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约定俗成必须尊重一个民族既有的语言思惟习惯和既有的语言概念体系。之所以要尊重一个民族既有的语言思惟习惯,是因为语言毕竟是人类思惟的工具,而具有不同语言习惯的民族又总是不经意间地便从自己的语言习惯来对语言进行自己的理解。如果不尊重本民族的语言习惯,望文生义地翻译别民族的语言,就很可能误导人的思惟。正如我们中国人所常用的“新娘”概念,作为一个约定俗成的术语,由于它符合中国人的喜欢“新”和对新婚妻子尊重的文化习惯,所以没有人会误解它的内涵。然而,如果非要西方人按照中国的习惯,将其约定俗成地翻译成“新来的妈妈”,就只能让人误会了。因为,西方人强调的是夫妻平等,所以,他们实在是无法从“娘”这种角度来理解“新娘”。这就难怪在美国流行着一则笑话,一个美国的汉学家将中国《婚礼颂》的“新娘”翻译成了“新来的妈妈”之后,导致美国人怎么着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中国人居然对二婚过来的妈妈如此颂扬!在语言翻译中之所以还要尊重一个民族既有的语言概念体系,是因为即使是“指鹿为马”,也必须是在还没有“鹿”和“马”这两个概念的条件下。如果“鹿”和“马”的概念都已经存在了,还“指鹿为马”;就必然导致概念混乱。

    二、“风险投资”概念为什么在中国无法约定俗成?

    按照翻译过程中约定俗成所必须尊重的两个现实条件,将英文“venture capital”望文生义地翻译成“风险投资”显然欠妥的。有专家考查,英文“venture”一词被赋予“冒险创建企业”之义,最早源自英国。由于英国等西欧岛国在15世纪创建远洋贸易企业时,天然地是与“冒险”联系在一起的,而且他们这些国家原本就富有冒险精神;所以,借用“冒险”(venture)这个词来指称“创建远洋贸易企业”这种特定意义上的冒险创业活动,也就十分自然。当“冒险”(venture)这个词被赋予“创建企业”这一特定内涵之后,也自然不会再造成歧义。所以,在著名的英文杂志“Journal of Business Venturing”上,所刊登的文章便都不是关于一般意义上的商业冒险,而是关于中小企业如何创业的内容。然而,在我们这个国度,“创建企业”这种特定意义上的创业活动,它首先是从传统的“生意”活动中演进而来的。“生意”一词所表达的则是希望生出“意”这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它与“创建企业”这一积极态度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非要我们中国人将“创业”称为“风险”,就较难与我国既有的语言习惯相适应了。这也是为什么在经历这么多年之后,不少人一提到所谓“风险投资”,就仍然首先想到的是“风险”;而不是从“支持创业的投资制度创新”的角度,来理解其“与创业相适应的资本经营过程”这一本质。尽管创业投资和创业都是一项高风险的事业,都需要提倡冒险精神,但提倡冒险精神与尊重一个民族既有的语言习惯是两回事。正如美国人不习惯称新婚妻子为“新娘”,但他们其实比中国人还尊重妻子。

    “风险投资”这种望文生义的翻译之所以没法在中国约定俗成,还因为中国人自己早就有自己的“风险投资”概念。即所谓“风险投资”,就是所有未做留置与抵押担保因而收益具有不确定性的投资方式。例如,由原全国人大常委张绪武作序,香港知名投资理论家撰写的《风险投资实用分析技巧》即是一本关于证券领域等风险投资的著作。而“创业投资”虽然是一种高风险投资,但它区别于一般性风险投资的本质特征仍在于其“立足创业、资本经营、敢于冒险、谨慎运作”。事实上,即使是在英语中,“创业资本”与“冒险资本”、“风险资本”也是三个完全不同的词。“创业资本”是一个已经被赋予“支持创建企业”这一特定内涵的的学术术语,它的英文是“venture capital”;“冒险资本”则是指主要以体验冒险激情为目的的资本形态,它的英文是“adventure capital”;“风险资本”系指各种收益具有不确定性的资本形态,它的英文是“risk capital”。

    三、“风险投资”概念是如何造成了整个创业投资概念体系的混乱?

    需要强调指出的是,“创业投资”概念并不仅仅是个名称翻译问题,而是关系到一个重要的学术术语;不仅仅关系到一个重要的学术术语,而是关系到整个创业投资概念体系。遗憾的是,这些年来,受“风险投资”这种望文生义的简单化误译的影响,作为一个有机整体的创业投资体系已经变得极其混乱,并造成了许多让人痛心的笑话。

    例如,“创业企业”(venture business)、“创业投资企业”(venture firm)、“创业投资支持的企业”(venture –back company)、“风险企业”(risk firm)和“有风险的企业”(risky firm)是五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目前不少译著竟然将其都译成了“风险企业”!即使是一些权威人士也没能幸免于这种失误。成思危先生即在其所有论文中,将“venture-backed company”(创业资本支持的企业)直译成了“风险企业”!

    再如,“venture management”(创业管理)与“risk management”(风险管理)原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术语,前者是从企业管理学科中分化出来的针对创业企业所特有的新兴管理学科,后者系指传统的银行、保险、证券投资等领域中的风险管理方式。但由于受“风险投资”范式的影响,我们的权威人士也将其当成了同一个概念!以至于2000年,某著名高等学府召开了一次牛头不对马嘴的“venture management”(创业管理)国际研讨会。该会本来是希望请来国际上的“创业管理”专家前来演讲,但由于将“venture management”翻译成了“风险管理”,而当所译的中文“风险管理”又被翻译成英文时,则成了“risk management”(风险管理)。结果主办单位请来的演讲嘉宾全是银行、保险、证券等风险领域的“风险管理专家”!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洋相,可真是徒然浪费了主办单位的一大笔开支和参会人员的大笔学费,弄得那些大鼻子“风险管理专家”们无不惊愕!无独有偶的是,在时隔两年之后,国务院某权威研究机构竟然再一次大出同样的洋相。

    又如,某考察团于2001年赴韩国考察创业投资。其中的行程之一便是造访著名的“韩国创业领导人俱乐部”(Korea Venture Leaders Club)。这个俱乐部可是了不得,几乎聚集了韩国所有的创业企业界和创业投资界的领袖人物。于是,随团的某“风险投资公司”总裁便期望自己的公司与该俱乐部通过签订书面协议的方式,建立起长期合作关系。俱乐部里的创业领袖们都是有较深英语和汉语功底的长者,所以,他们说由韩方代表先起草一份英文协议,然后由中方代表将其翻译成中文即可。没料到中方代表竟然将协议台头的“甲方:韩国创业领导人俱乐部”翻译成了“甲方:韩国风险领导人俱乐部”!结果,韩方代表大发肝火地质问:“我们可是领导创业和创业投资的,而不是领导风险的。而你们怎么把我们俱乐部的名称翻译成了‘风险领导人俱乐部’?!连这样的常识都不懂,还如何与我们合作?”
甚至连著名的新浪网也出现过这样的笑话:他们所创办的“joint-venture”(合资企业)栏目的中文名字竟然是“合作的风险”!于是对那些不懂英文的网虫而言,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竟然要以“合作的风险”这个关键词去查看原本十分丰富的“合资企业”内容。

    其实,关于创业投资概念的误解又何止这些。只要看看最近几年来国内有关创业投资的译作,诸多的误译之处实在是让人不堪入目!

    四、是坚持我党实事求是原则,还是维持自己的个人观点

    随着我国理论界对创业投资研究的逐步深入,越来越多的学术界人士开始意识到只有将“风险投资”正名为“创业投资”,才能更准确地揭示其本质内涵,并最终将创业投资学科建立在准确完整而又逻辑统一的概念体系基础上。与之相对应,有关部门顺应客观规律的要求,开始将一些政策法规中的“风险投资”概念逐步正名为“创业投资”,其实既是一种尊重科学的表现,也是我党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体现。然而,成思危先生却责难这种做法是“与中央不一致”。

    创业投资是一门新兴学科,因此,人们的认识需要一个从知之不确切到知之确切的过程,在认识过程中即使出现一些失误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如果我们固守过去的一些不正确认识,甚至连一些不太确切的概念都要死抱住不放;那么,我们的认识怎么可能再有进步?“高新技术企业板”曾经是中央文件中的提法,但现在不是被正名为“创业板”了吗?“革命委员会”、“人民公社”这些中央过去所使用的词,现在不都被正名为“人民政府”、“乡政府”了吗?

    对这些道理,成思危先生应该明白。而当我们将一些历史事实联系起来考虑时,我们发现:成思危先生在创业投资概念上要求大家“与中央保持一致”,只不过是为了维持他自己的个人观点而已。其实,早在1997年底,科技部在牵头组织七部委“国家风险投资课题组”时,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清华大学的学者们的建议下,邓楠副部长以一种从谏如流和实事求是的精神,接受了将“风险投资”正名为“创业投资”的主张,并得到中央领导同志的赞同。此后中央领导也开始使用“创业投资”概念。例如,1993年3月,朱总理在七部委《关于建立创业投资机制的报告》上即批示:“要明确科技创业投资主要支持小型企业”。但由于“创业投资”的提法与成思危先生的概念不一致,所以,成先生在1999年4月召开的“进一步推动我国风险投资事业发展研讨会”上,对“创业投资”概念进行了尖锐的责难。受成先生的影响,1999年8月出台的《关于加强技术创新发展高科技实现产业化的决定》才又使用“风险投资”这一并不准确的称谓。

    至于成先生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venture”一词还有“冒险创建企业”的意思,则人类创业实践以及与创业相联系的语义转变规律则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所幸的是,刘健钧博士的《创业投资原理与方略——对“风险投资”范式的反思与超越》一书,终于从语言分析哲学这一科学方法论的高度,揭示人类创业实践赋予“venture”一词以“冒险创建企业”这一特定内涵的历史背景,以及“venture”一词的词义转变过程。正是由于该书对创业投资概念体系进行了正本清源,才得以构建起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创业投资理论体系,从“支持创业的投资制度创新”和“与创业相联系的资本经营过程”等视野总结概括了创业投资基本原理,从基金募集与组织构架、项目筛选与尽职调查、投资安排与价值评估、项目监控与增值服务、投资退出与收益分配等五个关键环节阐述了创业投资操作方略。相信所有愿意追求真理的人们都能从中获得有益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