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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券市场周刊》:嘉兴远期商品交易

作者:     转贴自:《证券市场周刊》    点击数:10709


    嘉兴远期商品交易:疑多头不交保证金玩死空头

    最大的空头从去年底的乱战中成功脱身,如今剩下的几个空头和交易市场纠缠在是非争论中。马锡毫说:“我们就是想要回他骗走的钱!”刘佳林的回答是:“这官司我们一定要赢!” 

  小空头们希望能先告上法庭,再通过疏通各个环节挽回损失,可惜他们实力有限。但是,嘉兴市场也被逼到墙角,刘佳林担心此例一开,市场难以为继。 

  虽然嘉兴市场掌握了丝绸产品的国际定价权,甚至可能有一天被三大期货交易所收归麾下,但刘佳林最怕别人说他们做的是非法期货。像嘉兴市场这样的远期商品市场全国还有70多家,他们很多都发展成了重要的类金融市场。如何发展,如何摆脱非法期货的恶名,嘉兴市场发生的蚕茧乱战,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反面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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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茧:一个类期货交易市场的灰暗时刻

    8月10日,凶猛的桑美飓风席卷江南。 

  当天上午9点,在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三楼的审判庭门前拥挤着一大帮律师以及原被告,等待开庭审理大江南丝绸有限公司(下称“大江南”)状告嘉兴茧丝绸交易市场(下称“嘉兴市场”)非法组织期货交易和操纵市场以骗取保证金一案。 

  开庭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依然不见法官的身影,9点半左右,律师们得到通知,到法院会议室原被告双方再次对账。 

  “传票上写的是开庭,没想到法院却要求我们对账。”大江南的代理律师应胜南显得一脸无奈。早在7月18日,大江南与嘉兴市场就到法院进行了证据交换,并在原被告律师在场情况下对双方账目进行核对,双方还提交了书面的质证意见。 

  “这是一件很棘手的案子。”一名合议庭法官在8月10日双方对账结束后无奈地表示。 

  无论是非法期货市场还是操纵市场的指控,对于嘉兴市场来说都难以承受。然而,大江南认定自己的2000多万元损失责任在嘉兴市场,不讨回损失决不罢休。 

  嘉兴市场的麻烦刚刚开始,大江南之后,还有一连串已经递上诉状或是筹划状告嘉兴市场的类大江南者,大江南案件的发展态势将决定他们下一步的行动。他们都是2005年末嘉兴“蚕茧风暴”中的空头。他们都认为,自己遭受的巨大损失是非法期货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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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头发难

    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一场多空较量已经达到白热化的“蚕茧风暴”。风暴起于2005年10月31日,当时市场中最大空头巴贝集团(空头仓单量占到当时嘉兴市场80%以上)通过下属的巴贝丝业有限公司(下称“巴贝丝业”)、巴贝领带有限公司(下称“巴贝领带”)大量建立卖出和约。 

  空头大举进攻,一场大战已经爆发。2005年10月31日,中国茧丝绸市场交易结算有限责任公司(为嘉兴市场进行结算服务的公司,下称“结算公司”)书面告知巴贝集团的两家会员公司,建议其减仓。“但他们在11月1号后仅干茧就又卖出了10000吨,完全置之不理。”嘉兴市场的张单军经理告诉记者。到了2005年11月7日,市场出台调整保证金措施以控制风险,但是这项措施最终被空头认为是一个圈套,因为当时规定只对7日后新开仓单的保证金提高到40%。 

  11月9日突然出现的多头改变了前期不断下跌的价格趋势,随着多空大战的升级,持仓量不断上升。 11月10日,嘉兴市场决定将所有仓单的保证金比例提高到40%,并要求会员在14日9点前补足全部保证金。而就在2005年11月11日前,作为最大的空头巴贝集团共持有2006年3月25日交割的空头仓单3340手,实际涉及1.65万吨干茧,巴贝实交保证金8700万元。2005年11月11日,嘉兴市场要求巴贝追加保证金2.2亿元。 

  但是此时,巴贝集团已决定采用法律手段,11月11日当天,巴贝集团向绍兴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状告嘉兴市场涉嫌非法期货交易。当天是周五,知情人士称,当天下午就有法院的工作人员到嘉兴市农业银行要求冻结结算公司的账户资金5600万元。 

  2005年11月14日,嘉兴市场在7.4万元/吨的历史最高价位以保证金没有到位为由强行对空头平仓2114手,其中80%以上为巴贝集团的仓单。巴贝集团为首的空头发生巨额损失。 

  但是,巴贝集团的法律手段也在当天发挥作用。11月14日上午,绍兴市中级人民法院、嵊州市公安局突然出现在嘉兴市场,这个生存了十多年的市场突然被宣布涉嫌从事非法期货交易。随后,司法机关迅速查封了嘉兴市场,并要求冻结市场以及相关的物流公司、市场交易结算公司(其中包括了多空双方交易保证金)和市场相关配套企业的银行账户。 

  2005年11月15日,嘉兴市场关门歇业,之后传出的消息更加惊人,有迹象显示嘉兴市场的客户保证金可能已经流失,甚至多方根本就没有追加等比例的保证金。 

  就在这一天晚上,浙江省政府开始紧急斡旋,希望巴贝集团与嘉兴市场能妥善解决纠纷。随后事态峰回路转,2005年11月16日,巴贝集团向绍兴市中级人民法院要求撤诉。2005年12月8日,巴贝集团与嘉兴市场达成和解协议,嘉兴市场希望通过返还巴贝集团6950万元保证金来息事宁人。12月26日,巴贝集团收到还款6950万元。 

  嘉兴市场把钱还给了“空军司令”巴贝集团,其他空头坐不住了,以大江南为首的其他空头们开始纷纷找嘉兴市场理论,在协商无果的情况下纷纷祭出司法手段。 

  一个发迹于草根的市场在短短的十几年间,就形成了世界茧丝业闻名的“嘉兴指数”,并且在丝绸行业拥有国际定价权,2005年的交易额达到了243亿元。但是,面对久久不能平息的纠纷,一连串的诉讼,两次被迫停市等等,嘉兴市场前景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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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多头

    风暴的始作俑者巴贝集团是我国数一数二的真丝领带生产企业,其领带的产量占到了当地的1/4以上。2004年8月,在缴纳了3万元的会员费和签署了会员自身认可的交易规则之后,巴贝集团的子公司——巴贝丝业成为了嘉兴茧丝绸交易市场的会员,序号为0007。2005年9月,另一家子公司巴贝领带成为了第0137号会员。 

  刘佳林介绍说:“根据其签署认可的会员协议,其两家公司可以在嘉兴市场中进行干茧和A、B类丝的即期、远期业务。其中通过‘金蚕网’提供的远期合同平台,可以进行合同买卖,远期买空卖空,市场撮合成交后,每张合同只用付5%的保证金。” 

  对于事件的起因当事方各有说法。“巴贝丝业和巴贝领带只是基于原料价格上涨而造成的领带等部分产品滞销的情况,片面认为秋茧大量上市后茧丝价格将下跌,于是通过市场‘电子商务’平台陆续签订了2005年9月份后多个月份供货的蚕茧合同(即卖出和约)。仅签订2006年3月25日前供货的干茧合同数量就达到10000吨。”在茧丝绸市场向嘉兴市政府递交的一份“紧急报告”中提到的事件由来。 

  而以巴贝集团为首的空头在事后的解释是:“春茧丰收以来价格一直下跌,我们应邀参加了商务部茧丝办举行的成都会议,当时得到的官方消息是秋茧收成预计丰收,而且在已经开始的秋茧收割中体现出来了。为了使生产继续正常进行,合理的锁定原料价位,成为了我们的共识。” 

  在记者拿到的巴贝集团的历史持仓明细显示,其在2005年11月14日前共持有2006年3月25日空头仓单3340手,实际涉及1.67万吨干茧,而市场有历史以来流转的干茧平均每年也就只有6万吨。显然,当时的情况已经远远超越了现货交易的概念。就在巴贝集团建立空头仓位的时候,“秋茧减产”已经出现在了商务部茧丝绸办公室下发各地的文件当中了。 

  当时现货市场一吨干茧最高已经卖到7万元,而巴贝集团在嘉兴市场报出的卖出价格是6.8万元。向来期货市场上不仅仅有大户散户之争,大户之间的多空大战更是波诡云谲。 

  “就在11月9日的交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多头,在上午的一个交易小节中吃掉空头1600手,下午又是900手,巨量的多头仓单把价格又整整抬升了2000元,也就是拉了一个涨停板,随后11日又涨了2000元、14日又继续涨了1800元。”同为当时空头的大江南董事长马锡毫回忆道,“突然出现的这个多头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们曾在9日当晚找到刘佳林理论,他随后答应10日开始停市,可是又出尔反而,11日又继续交易。” 

  “更加巧合的是在我们被打压之后,市场立刻要求追加保证金而且时间非常的紧张,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只能看着头寸被吃掉或被强行平仓。”巴贝集团方面律师应胜南说。“这是明显的操纵市场,我就是开印钞机两天也拿不出两个亿的保证金啊。” 

  但是,嘉兴市场方面的解释是,“后来风险越来越大,我们提高了保证金最高到40%,007和137的账户随即穿仓了。” 

  巴贝集团为首的空方功败垂成,突然冒出的多方身份是关键?谁是多方? 

  马锡毫向记者披露,“包括市场本身在内(据称为80号席位)和市场发展公司的6个股东也都有交易席位(分别是57、37、75、22、81、132、133号交易席位)。 

  应胜南也表示:“市场中有一个神秘的80号交易席位,嘉兴中丝进出口有限公司最可疑,这个公司既然不是市场的服务公司,为什么还要由市场发展公司95%绝对控股,为什么种种迹象表明它就是80席位的实际操纵者?” 

  “刘佳林和叶金松还有下面的管理人员都参与了这次空头割肉。”庙港缫丝董事长金永观告诉本刊记者,“你要知道我们这个丝绸圈子很小的,大家是谁、做什么?我们都互相清楚。这次空头已经包括了市场内最有实力的几家公司,当时我们认为没有人跟我们作对了。可是突然来了有头无名的多头,当然蹊跷了。” 

  对这些说法,刘佳林嗤之以鼻。 

  “80席位确实存在,只不过那是我们的一个培训席位,新来的客户不熟悉操作,我们就在这个席位上培训,不过现在这个席位已经关闭了。” 

  “对我们嘉兴市场不了解的人这样说也就无所谓了,可是他们都是在市场中做了五六年的老会员了,这样说真的让人寒心。”刘佳林在采访的20分钟内中已经抽掉了半盒香烟,且一直皱着眉头。“我们按他们会员的要求管理着市场,现在出了问题却要来怪我们,太寒心了。” 

  但是空方可不买刘佳林的账“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让他们拿出11月7日到14日这几天谁是多头,他们交纳保证金的记录,我们空、多双方把保证金账户对一下,要是我们错了,我们主动去市场道歉。”马锡毫信誓旦旦地说,“那不是哄小孩呢吗?80席位是培训席位?有谁会蠢到在实盘里培训会员啊?” 

  目前在记者所拿到的材料中,依然没有多头保证金的实交记录和多头的名单,到底为什么被雪藏,目前还依然是迷雾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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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蒸发的保证金

    事件的疑点还有很多,为何巴贝集团的董事长金耀曾放话“嘉兴市场黑得很”?穿仓后的巴贝集团为何对嘉兴市场穷追猛打,一度迫使其关门歇业?嘉兴市场又为何最后选择掏钱息事宁人? 

  曾为巴贝集团律师的应胜南谈到了事件中的几个疑点:“第一,为什么在巴贝超量增加空头的时候没有被嘉兴市场要求及时追加保证金,而是恰好在人家濒临穿仓的时候发出通知?第二,我们想通过法院弄明白多方是谁、他们也向巴贝一样交纳了保证金吗?第三,市场有明显随意地调整保证金和操纵市场的嫌疑。” 

  《证券市场周刊》得到的嵊州市公安局冻结记录上显示,从2005年11月17日开始,陆续要求冻结市场结算公司、物流公司、中丝电子商务公司、市场发展公司共2.9亿元。 

  但是,司法机关随后在查封嘉兴市场的过程中发现所有保证金账户里面只有1000余万元,而警方证据显示仅仅在嘉兴农业银行账户上,所有空方在11月14日前实缴保证金就达到了2.2亿元。证据显示,在警方查封的账户上没有任何多方保证金的踪迹,也就是说很可能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多方保证金,而且空方保证金也已经被非法转移了1.6亿元。 

  巴贝集团提供的保证金缴款记录显示,2005年11月17日前,巴贝集团两个会员单位实缴保证金就达到了8700万元,而当时大江南、启东天益等空头会员总共缴纳的保证金在9800万元以上。这意味着当时空方的保证金应该在两亿元左右,而同期多头应缴纳金额相近的保证金,这样一来嘉兴市场的保证金应该在4亿元左右。但是,查封的保证金与缴纳的保证金却存在巨大的缺口。 

  “可以说这些查封的保证金都是空头的,多头的保证金也许就根本没有,如果有保证金怎么可能在公安查封的时候多空加起来只有1000万元的保证金?我们认为他们根本就是在空手套白狼。”应胜南经过对证据的反复研究,对于嘉兴市场多头保证金做出了这样大胆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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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空手套白狼还是另有隐情

    “首先,要解释的就是获利的多头不都是嘉兴的公司,巴贝以远低于鲜茧7万元的价格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6.8万元的卖干茧,只要是市场内的人,看着盘面买进就是了,怎么能主观地认为嘉兴市场和嘉兴市场的股东赚钱了呢?”刘佳林觉得应胜南的分析说不通,与实际的情况出入很大。 

  “当时市场内的多头已经排队在对门的工商银行缴纳保证金了,墙倒众人推嘛。”刘佳林回忆当时的情况。“2005年11月11日,0007、0137的空头头寸交货量已经超过了市场总定购量的50%以上,一万吨干茧等于10个亿,1.6万吨什么概念,现在他们却反过来说我们操纵市场,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既然排队缴纳保证金,那么查封的账户之中却没有保证金,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证券市场周刊》记者希望看看当时的交易记录时,嘉兴市场方面以保护交易会员商业机密和法律诉讼阶段无义务向第三方举证为由拒绝了。 

  “在公安局查封时市场总共只有5900多万元资产,两个星期内市场就能还了6950万元的真金白银,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呢?如果市场不理亏,为什么要赔这笔钱呢?” 一位曾经与巴贝同为空方的丝绸公司老板告诉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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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纵指责

    “巴贝方面对和解的结果很满意,而且他们也给了我们将后续官司打到底的决心,我们也开始通过法律途径要回被市场黑掉的保证金。”巴贝集团在市场外的成功运作,让上述老板以及正在起诉的大江南老板马锡毫看到了一线曙光:“巴贝的钱都能还,我们作为会员同样应该还。” 

  对于大江南这样规模较小的空头而言,巴贝集团和嘉兴市场和解后,无异于失去了靠山,独自面对多头时已经溃不成军。 

  大江南丝绸公司老板马锡毫在接受采访时告诉记者:“2005年11月份,我们和巴贝一起做的空单,巴贝是大空头占80%的份额,在巴贝问题解决之后我们还依然在市场中持有20%左右的空单。”马锡毫透露:“刘佳林在还了巴贝的钱之后就开始把巴贝仓单分到市场7家股东的席位上,和我们空头对冲继续逼仓。2006年1月开始,市场突然宣布停止新开仓单,在没有新仓单的情况下,干茧价格怎么一路飙升呢?市场违规用巴贝的仓单来进行交易,而且没有付任何的保证金。” 

  “7家股东通过结算公司把巴贝的仓单挂出做多,先将价位拉高,然后再以结算公司操纵的多头席位也未缴纳保证金而需要平仓为由,将空头部分和多头部分一并对冲,强行平掉空头头寸,从而使所谓多头在不需要缴纳保证金的情况下获取巨额收益。”马锡毫表示。他出示巴贝集团的一份证明其中显示:“从2005年11月10日起,浙江巴贝丝业有限公司、浙江巴贝领带有限公司未再向市场下达任何交易指令。巴贝两公司未再以上述两席位进行过任何交易活动。” 

  嘉兴市场到底是不是期货市场,到底是不是已经被操纵? 

  对于这些指责,嘉兴市场的代理人陈忠华律师告诉记者,“大江南公司的举证主要由两个方面,一个就是根据市场建立之初1993年章程中有多处涉及期货行为的条款,因此被用来指证市场从事非法期货交易。另外一个就是其提供了大江南公司电脑终端上的交易记录以证明市场出现了异常波动,以证明有人操纵市场。” 

  “他老马总是对记者说,哎呀我现在才发现这个市场是非法期货市场啊!可是他自己早在2001年就进来做了,我一开始就告诉他这个是有期货因素在里面的,他自己现在这样说,根本就是认赌不服输,太滑稽了!” 

  刘佳林还拿出嘉兴市场内部的交易规则告诉记者:“我们在2005年11月7日发布通知,根据会员自身确认的交易规则,14日之后新订立的远期合同保证金将上调,这增收的保证金并不关系到大江南已经持仓的部分,所以市场方面没有擅自增加其已有保证金,而使其交易受阻。” 

  但是,对于保证金规则的修改,大江南方面则有不同的看法。 

  大江南的律师应胜南告诉记者:“从11月7日起,按交易结算公司自己的规定,如果会员不预存20%40%的保证金,就不可能成交大额合同。但结算公司提高保证金的通知却允许会员自11月14日起再按增持比例交纳自11月7日起成交和约的保证金。因此结算公司提高保证金的公告却延迟一周执行,这实际上诱使会员在11月7日到11日间按5%比例保证金成交和约。到14日再发出通告追加巨额保证金时,空方已经无法按市场要求追加保证金,而被强行平仓。” 

  马锡毫在给记者的嘉兴市场一份关于保证金调整的通知中显示:“2.2005年11月11日结算后,凡需追加保证金的会员一律于14日上午9点之前将资金补足,否则结算公司将通知市场对所缺资金会员的在手合同进行强行转让。3.交易结算公司根据实际交易情况,随时调整已成交的2006年3月干茧定购合同的交易保证金。” 

  对于嘉兴市场到底是不是做期货?针对记者的追问,刘佳林反复强调:“我们没有做期货,现在市场内进行的是现货远期交易,收取保证金是根据合同法的规定,而且我们在远期只是按不同时间进行交割。这些都是我们市场摸索了十多年,受到会员认可的交易规则。大江南丝绸公司是2001年就成为交易会员的,而我们的条例早在1999年就已经修改了,在现在实行的条例中已经不再涉及期货交易的内容,这他马锡毫在进入市场的时候都自己认可的,现在出事情了却来搞这个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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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胶着博弈

    到底是空方在耍滑头,还是嘉兴市场与多方合谋操纵? 

  “2005年之前我们一直做多,我们对这个市场很有信心,去年也是多空同时做的,并不是刘佳林说的那样我们利用规则耍滑头。”马锡毫不断强调亏损两千多万元对于自己来说是致命的,但是对于整个市场来说是渺小的:“如果市场是正规合法,没有被人操纵,我们愿赌服输,当市场成为赌场,庄家能看对家底牌的时候,并利用裁判员的权力优势来为自己谋利,我的亏损简直就是被掠夺。” 

  “作为嘉兴市场的理事长,刘佳林身兼运动员与裁判员的双重身份,他完全可以利用竞拍的时间差了解到对手的实力,通过逼空的方式让你追加保证金。” 

  庙港缫丝厂老板金永观透露,每次竞拍的时间差有两分多钟,这个期间以刘佳林为首的多头利用市场主导者身份完全能掌握空方情况,再通过时点的把握,就完全可以将空方逼上绝路,直到最后完全搞死。 

  金永观在2005年年底就因为资金紧张不得不跟自己的工人们一起到嘉兴市场索要保证金:“这部分保证金都是被刘佳林他们给黑了的,我们没有钱过年只有找他们要。”当60多人的队伍在嘉兴苦等两天后,金永观依然没有索要到一分钱。巴贝集团与嘉兴市场的和解让金永观、马锡毫等人看到了希望。金永观拿着巴贝跟嘉兴市场的和解协议:“他们能和解,我们的为什么不和解,否则就没有天理了。” 

  就在市场第二次被江苏启东警方查封的时候,来自浙江德清县的一批小多头极力阻挠警方办案,“江苏的公安被堵在了宾馆里,交易市场也被那些人给趁机砸了,双方发生了肢体冲突。”启东天益公司负责人黄天辉告诉记者,“我这里有江苏警方要求浙江警方在事发后积极配合的商请函可以作证。” 

  庭审前,记者再次见到双方。 

  “我们现在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刘佳林拿出多头的交易记录和保证金实交记录,这样就很容易知道是不是市场在弄虚作假了。”在8月10日的对账期间,马锡毫不断要求嘉兴市场提供多空双方的交易记录以及多头的保证金记录。 

  “多头的市场交易记录涉及市场的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刘佳林在办公室里对本刊记者说。对于马锡毫等人的指责,刘佳林多次向记者表示:“我们非常想发展中国的丝绸期货品种,但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时机还不允许,但是我们先走了一步,为市场做了重要的贡献,没有我们就没有这个市场。现在有人赌输了,就要砸这个市场,谁要砸这个市场谁就是砸了8000万农民的饭碗!” 

  “我们也不希望市场就此完蛋,但是我们绝对不允许不顾法律操纵市场的败类来继续掌握这个市场的命运,刘佳林现在是用市场的命运以及8000万农民的饭碗来要挟法律。”金永观针对刘佳林的说法反驳道。 

  8月10号,在杭州中院原被告证据交换和确认阶段,记者始终没有见到刘佳林,而从原告方律师那里获知,被告嘉兴茧丝绸交易市场依然没有提供多方在2006年3月25日合同的交易记录和保证金实交记录。 

  据了解,法院决定在9月4号正式开庭,双方的证据都已经确认完毕。原告律师告诉本刊记者:“诉讼很可能变成持久战,就是我们胜诉了,后续的法院执行问题还将继续。” 

  “根据法律中的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原告方应该提供出多方存在的记录,但是由于案件的特殊性,法院的微妙地位也就随着凸现出来了。”中国期货业内知名的于学会律师分析到,“但是现在关于变相期货或者非法期货的界定不清晰,即使新的期货业管理条例出台,法院也会根据从旧原则利用现有的条例进行裁断,而现有期货管理条例对变相期货又没有明确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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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中的刘佳林

    中等个头的刘佳林据传身价已经过亿元,但是衣着简朴,出门只有一辆非常不起眼的奇瑞轿车。 

  刘佳林是江苏泰州人,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在中国丝绸工业总公司工作,对于上世纪80年代的大学毕业生来说,能留在当时非常热门的国家进出口企业是很不错的选择。“我和丝绸打交道是从那次‘全国茧丝绸价格大战’开始的。那时全国关于丝绸价格的通知文件都是由我来起草的,然后经领导批准下发到全国。”非常自豪的神情不经意间流露在刘的脸上。 

  因为工作成绩突出,从1993年开始,刘佳林被部里抽调到嘉兴负责当时嘉兴茧丝绸交易所的组织工作,然后就一直工作到现在。“除了房子和组织关系在北京,我的一切现在都在嘉兴了。” 

  2000年在成为嘉兴中丝进出口有限公司(控制结算公司99.5%的股权)法定代表人之后,刘佳林身价不断攀升,2004年在中丝茧丝绸市场发展有限公司中占有了19.82%的股份。 

  刘佳林除了是交易市场的理事长,还同时兼任市场交易结算公司、市场发展有限公司、市场电子商务公司的法人代表。 

  “他身价绝对过亿了,而且他的同学朋友也都如此,他们买了非常高档的别墅,这一切都是在改制之后发生的。”正在和刘打官司的吴江庙港缫丝厂的金永观告诉记者。 

  只要一谈起丝绸,刘佳林就会兴趣昂然、滔滔不绝,话题从“每只蚕嘴里一次可以吐出两根丝”到“如果没有了中国的丝绸,印度女人就没有纱丽穿而结不了婚的”等。 

  “他是个对丝绸非常有热情的人。”金说。 

  2005年12月22日,公安部签发了刘佳林刑拘在逃的通缉令,立案单位为江苏省启东市警方,举报奖金2万元。案情为“虚拟交易主体,并诈骗巨额保证金。” 

  随后,江苏省警方曾来嘉兴办案,但始终没有缉拿刘归案。 

  “他现在出入都有人保护,而且案发以来就再也没有回过北京。”曾经的“好兄弟”大江南的马锡毫说。“有一帮德清县的小老板一直跟着他,那些人在去年的时候也都是小多头。启东市警方来交易市场查封交易记录和保证金的时候,曾和他们发生了严重的肢体冲突。我们认为不但是有这些人的保护,很可能还有更高层的力量对其姑息纵容。” 

  而就在被网上通缉的时候,刘佳林不但亲自公开参加了今年3月25日嘉兴丝绸论坛,而且还正式提出了“嘉兴指数”的概念。“他的活动能量很大。”许多市场内人士都对本刊记者这样说。“且刘佳林正在从多个方面入手,拼力抢救市场,他知道现在救市场就等于救自己。” 

  采访在市场刚刚落成的新交易大楼前结束,刘佳林指着还在装修的20层大楼说:“如果没有这些案件,今年应该是市场的一个大发展年,我们有很多的宏伟的构想都可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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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市场前世今生

    嘉兴茧丝绸交易市场的院子里停满了各色名贵的跑车,“这些都是市场交易会员的车,”市场发展部经理告诉记者,“这几年在市场中的会员都是赚了大钱的,以前车子比这还要多呢。” 

  在经历了噩梦般的“全国干茧、丝绸价格大战”之后,1993年中央领导决定由国务院经贸委牵头,内外经贸部和纺织部等单位下属的中国丝绸进出口总公司、中国丝绸工业总公司与江苏省、四川省、浙江省丝绸总公司及嘉欣丝绸股份有限公司共同出资2250万元设立嘉兴市场。当时的定位为“大宗商品交易市场,以现货市场为主,积极引进期货概念,利用市场化的力量调控价格防范风险。” 

  “以前也有人以非法期货的名义反映到证监会。”刘佳林介绍说,“当时的证监会主席李剑阁在报告的批示中明确写道,‘先做好批发市场,再做交易所’。我们这么多年来也是这么努力的。” 

  “我们当时在远期交易中引入期货的先进概念是得到上级领导肯定的,因为在当时丝绸市场刚刚脱离计划经济,市场波动剧烈,违约风险时刻困扰着买卖双方,所以保证金(我们也称为定金)、标准化合同(以国标为准,以利于交割)等基于先进的网上电子平台(金蚕网)的准期货交易方式也就应运而生了。” 

  “经过1996年的整顿之后,全国只剩下15家交易所,我们排在了第16家,很可惜最后没有成立期货交易所。”刘佳林介绍道,“后来我们的业务就定位在现货即期和场外远期了,2005年市场交易成交额达到234亿元(嘉兴市委提供的数据),全世界50%以上的干茧和生丝都是由我们交易市场定价和库存流转的。” 

  在2004年的“武夷山会员大会”之后,事业单位身份的嘉兴市场有6家公司出资,市场的运行主体则是由中丝市场发展有限公司来进行控制,包括保证金的存管、电子商务和物流等。而发展公司的主要股东则是理事单位、丝绸企业和一些自然人,其中刘佳林不仅是发展公司最大的股东,还是多家机构的法人代表。 

  在应胜南律师提供的一份“市场股权结构调查表”中显示,刘佳林持有嘉兴市场股权19.82%。 

  据悉,自“嘉兴风暴”以来,三家期货交易所负责品种推出的高层负责人纷纷踏至嘉兴,或直接接触式,或外围了解,但都表示了对丝绸期货品种的浓厚兴趣,刘佳林也亲口表示“不排除成为期货交易所分厅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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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期交易市场迷途 前景变得扑朔迷离

    据《证券市场周刊》统计,国内目前的大宗商品电子交易市场有70多家,涉及的商品种类主要有钢材、石油(燃料油)、有色金属、化工、煤炭、棕榈油、白糖等。地域分布上,则由北及南,遍布沿海发达城市。这些市场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巨额的投资和民营资本占主导,如去年底广东开业的一些电子交易市场(广东塑料交易所等),动辄投资就是数十亿元。
  
  背负着“准期货”之名的电子交易市场提供包括远期合同(或更具现货色彩的远期“仓单”和“栈单”)交易、专场现货交易(拍卖交易、竞购交易)、约期交易甚至仓单质押贷款(由合作银行直接或间接提供)、第三方的仓储和铁路运输等综合性物流配套服务。 

  蓬勃发展 

  “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对大宗基础原材料的需求是如此迫切。而大宗原材料的价格发现、远期锁定风险、远期现货交割和价格投机等需求在现有的国内期货交易所中又得不到满足,尤其是现在3家期货交易所的品种上市速度、品种数量根本跟不上经济发展的步伐。”北京工商大学证券期货研究所所长胡俞越教授说。 

  浙江余姚塑料市场上的一位会员黄先生告诉记者:“我们是做家装PVC管的企业,因为价格变化太快,以前不敢在市场上签订100吨以上的原料合同,但是进入这个市场后我们可以通过期货交易机制,提前半年锁定买进价格波动风险。” 

  这些成绩斐然,却总是“只做不说”的大宗商品电子交易市场因为其特殊的优势已经给现有的3家期货交易所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如吉林中心玉米批发市场在玉米这个品种的交易量上已经对大连商品交易所构成了直接挑战,甚至有业内人士坦言,玉米的定价中心其实在在中国的“吉林玉米交易市场”。在期货交易所正在开发的品种上,现有的市场也形成了巨大压力,如上海期货交易所正在积极开发钢材期货品种,而仅上海地区,2004年后就诞生了4家钢材现货远期市场(上海钢铁交易所等),各交易市场的日成交量均一度逼近20万吨。 

  这些诞生于“草根”的大宗商品电子交易市场极富创新力量,在国外被认为不可能做成“期货品种”的如钢材、丝绸、稀土和PE塑料在国内市场上蓬勃发展,而且为“商品的衍生品”服务的仓单交易市场也正在兴起。 

  “目前,这类交易所已有两家,另外一家不久将在北京开业。”北京纳佰商业经纪有限有限公司业务总监张永对记者说,“我们这个行业很少作宣传,但是交易量并不小。” 

  “仓单交易市场投机比较方便,市场交投比较活跃,投机资金能占到交易额的约80%左右。” 

  监管难题 

  国内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场是按照《大宗商品电子交易规范(2003版)》设立的,“但是因为是国家质检总局主导完成,在各种远期场外交易的监管上缺乏必要的专业性,只是一个行业性参考标准,其权威性更没有得到各方的认可。”曾经参与《规范》编写的期货业元老童宛生教授告诉记者。 

  从2003年开始,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爆发的“琼胶事件”、“桂糖风波”和最近“嘉兴事件”,不但给市场内的参与者敲响了警钟,而且一再震惊高层。 

  草根背景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场在充分满足了市场流动性需求的时候,也因为自身的不规范制约了其本身发展。 

  目前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场的主办方多是公司制形式(主办方高管大都在市场中持有不低的股份),在组织市场正常交易的同时,也多多少少通过自有席位参与市场本身的交易。这样一种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的市场运行模式,难免使市场内的交易主体产生对公平性的担忧。 

  通过嘉兴市场的典型案例,我们可以看到在一个由股东占主导的交易市场中。很少能在限仓制度以外的信息披露方面有所突破,还有就是至关重要的保证金存管问题,这在保证金余额高达数亿元的一些成规模市场上格外突出。 

  在嘉兴市场虽然交易规则中公布了只有现货背景的会员才能参加交易,但是没有限制会员的代理业务,大量的会员纷纷做了投机者的“准经纪公司”。实际上,由于上述《大宗商品电子交易规范》限制,电子交易市场的会员形式上只能是本行业内法人单位,而类似市场内会员却可以堂而皇之地招收二级甚至三级个人会员。但在无银行集中托管、结算保证金的情况下,其中隐含的违约、诈骗和拖欠风险可想而知。 

  而且大部分以电子商务公司名义向地方工商部门注册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场因资本实力不够,基本上不具备仓储服务功能,其大部分业务只是集中于远期合同的交易及异地市场开发上。且各电子交易市场一般因网络化的无形市场交易,而无需大型的交易厅,甚至不少市场的主机托管于异地某网络管理公司的服务器上。 

  监管上的漏洞和市场运行中本身的不规范,导致了交易过程中风险屡屡发生。而一旦市场内的商业纠纷进入法律阶段更因为没有相应的法理支持,法院在市场是否是变相期货,以及多空双方签订的远期合同是否得到法律承认等等问题上无所适从。这也就是嘉兴等一类案件,大多进入胶着状态的根本原因。 

  最终出路 

  虽然一直觊觎期货交易形式,各家远期交易市场还是很担心和期货扯上瓜葛,其前景也变得扑朔迷离。 

  “现在的大宗商品交易市场都是一方诸侯,由于远期现货市场大多由相关部委或地方政府批准设立,证监会没有管辖权,各自都有一定的强硬后台。”长期研究大宗商品定价权的期货业专家韩宜先生分析到。“这是一个被人为阉割了的期货市场。” 

  据记者了解到,现在治理规范大宗商品电子交易市场已经出现两条道路。 

  日前正在国务院法制委组织讨论的《期货业交易管理条例(修订草案)》,“修订条例”对非法组织期货交易所、结算公司和期货经纪公司做出了相关罚责,并且第一次明确界定了变相期货的定义。 

  国务院法制办在今年7月一份关于《条例(草案)》的说明中解释:“现行条例没有明确界定和禁止变相期货交易,但由于变相期货交易活动近几年又有抬头,且涉及公众利益和国家经济秩序,却缺乏专业部门进行必要的市场监管,从而给这些交易市场乃至整个社会埋下重大风险隐患。草案明确规定‘禁止变相期货交易’。” 

  比起“管理条例”以堵为主的思路,商务部拟加强现货远期市场规范化的做法可能更符合市场需要。 

  记者从相关业内人士了解到,商务部正在修订关于加强网上交易的指导意见,参与修订的有包括国家工商总局、国家质检总局等6家机构。同时,也有业内人士指出,商务部不仅正在修订关于加强网上交易的指导意见,而且早有计划领衔起草新的《大宗商品电子交易规范》,以结束国内各大现货远期市场无主管部门统一监管的混乱局面。 

  现在还有没有第三条道路可以走呢? 

  “其实理论上,期货市场诞生在发达的现货市场上,是市场一种高级组织形式;大宗商品电子交易市场则不过是将互联网时代的电子商务技术及期货市场先进的风险管理经验应用于传统现货市场之上。”胡俞越教授谈到。 

  “远期市场升级到期货市场是必然的,我们应该促成这种进化,而不应该过于忌惮部门利益而止步不前,成熟的大宗商品电子交易市场可以由三家正规期货交易所接盘,以促其进一步发展壮大。” 

  在实际运作中,一些电子交易市场的功能被弱化为某些城市或专业网站锦上添花型的名片象征,也有一些被赋予如建设物流基地的超载功能,还有一些可能会走上设“赌场”的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