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在广场，我碰到了一位年轻的朋友，同样，他也带着儿子。寒暄，他重复地表达：孩子的妈妈、爷爷奶奶感冒中枪，家中无人扛着，只有当爸爸的冲到育儿第一线。

    当时，我没有问他出来担当奶爸的家庭背景。

    那么他的解释就耐人寻味。我听出了他在向我表达：我是临时抓差出来看孩子的，其实事业啊、生意啊、理想啊一直是我的奋斗主目标。

    又或在饭局，一位年轻妈妈听说我的孩子小号四岁还在哺乳，她的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夸张地凑到我的近前，小臂在胸前反复下摆，意思是孩子妈妈长期哺乳，定会导致乳房下垂。

    这位年轻妈妈很是利索，孩子不满三月就断奶了。然后将孩子委托祖辈照料，且异地创业，闯荡得热热闹闹。

    我无意说谁是谁非。就是说，有了孩子后，我们也是交付父母帮忙照料。两年前，一位长辈问及我父亲退休后的生活。

    我戏谑地说：老爸现在的节奏是“三看一散”，看书、看电视、看孙子；另有晚饭后的散步。

    长辈郑重地说：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当心啊！

    他没有说当心什么，我那时也无意探索其详。

    直到小号两岁半，家中来客聚餐，孩子人来疯，忽纠缠不休撒泼不止，忽爬到餐桌上耍怪，忽抽出几根面条当场生吞，或趁你打电话时，厉声叱咤呐喊聒噪不停。饭局期间，扰人心神不宁，友人皆宽宏大度，说小孩子都如此。

    那一刻，我那颗有子万事足的一点点得意之心，像一根蜡烛遭遇疾风，倏忽灭了。

    剩下的全是惭愧和不安。

    当晚，看着孩子睡熟的面庞，我开始正视自己的过失。既然你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那么只有父母才能带孩子成长。

    没有人可以替代父母的陪伴和管教。我们选择隔代抚养，无非是，我们这一代人蚕食上一辈人的爱与关怀。

    美国老戏骨摩根·费里曼有部电影叫《遗愿清单》，说到一位老父亲，职业是汽车修理工，辛苦终生，暮年患有癌症。他不愿在医院上等待病危通知书，决定出走，在最后的日子里，一件件兑现平生夙愿，比如高空跳伞，比如远游埃及。

    对于高龄的老人，这是疯狂的举动，何况是一位癌症晚期的垂垂老人。

    老伴极力阻止他远游，斥责这位倔强老先生淡忘了孩子与家庭。

    可疯狂老先生回击：我几十年如一日躺在汽车下面脏兮兮油腻腻地做修理，就是为了孩子和家。我该有几天日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啦。

    我欣赏这样的老人，谁说老人就应该养着躺着病着喘着，他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只是，在中国，有太多的家庭，祖父辈是儿女生活的大本营，其晚年生活核心内容只是带孙子孙女。

    有时候我想，子女正当年去立业去创业，父母帮忙带孩子；轮到我们老了，大概也是我们腾出手替下一辈照料子女，然后督促自己的孩子在职场里厮杀。

    这是一个恶性的轮回。每一代人在应该承担养育义务的时候，未尝做到合格；而在迟暮之时，本应颐养天年，又紧急操盘过去不熟悉的养育大业。

    折腾的是每一代人，那么遭殃的全是孩子。

    生命是一场接力赛，每一代都应该竭力奔跑，只是把接力棒安全送到下一站之后，面临的不再是奔波，而是休养生息，找寻属于个人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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