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号码,犹豫了一下,然后接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和她分手了,你还一个人吧?”这句话曾经日夜在她脑海中盘旋了两年,终于听到他亲口说了出来。
他们约定了在南街的“芥末坊”见面,这是一个闷热的夏天傍晚,她先到了,挑了一个台球案旁的位置座下。
她已经30岁了,仍然保留着少女的装扮。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条纹短袖衫,一条白色亚麻长裤,还有一双圆头的平底鞋,像一个率性的水手。
他到了,和招待打了招呼,招待笑咪咪的,这里是他们以前经常约会的地方,依然认识他俩。
他成熟了,不再是一个帅气的大男孩,他变得高级了。
迎着他探寻的目光,她微笑了一下,她显得老了,不是因为皱纹,是一种表情。
他耸然动容,说,“我们还是回我们的房子吧”。
她起身跟着他离去了,他自然的拉起了她的手,仿佛他们没有分开过。
他们回到了他们当初一起装修的房子,屋子里的摆设都没有变。分手的时候,他曾经赔偿了她一笔装修款。
她的手机接到了短信,是她现在男朋友发来的,她直接按下了删除按钮。
他曾经是她的下属。
他是公司里的帅哥,他追求她的时候,她有一点点受宠若惊。
他是一个有点像佟大为的单眼皮男生,她曾经笑称他为“一线天”。
她在外地出差,那是一个雨天的情人节。从机场到酒店的路边的树光秃秃的,橱窗里的节日娃娃也透着喧闹中的荒凉。
她把自己关在酒店的房间里,不愿意出去感受情人节一个人的冷清。
他的电话来了,“你到了么?”
“到了,在房间”,他平时似乎就相当注意她,不过他小她3岁,她并不多想。
“我在你隔壁。”
“胡说。”她知道,这次出差只派了她一个人。
门铃响了,她的心脏怦怦跳,打开门,他拿着一朵玫瑰站在门口。
一瞬间她很想扑到他怀里,然而她只是接过玫瑰,然后脸红了,“呵,多么老套。”
他用一种很卡通的表情张开了双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他有一种男人和男童混杂的不羁的气质,他关切的声音有一点不屑却能打动人心,让她无法辨识。
也许他只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吧,她坐在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中,望着窗外发呆,开阔的窗口能看到这个城市的灰色天际线。
她对工作有着无限热忱,凭着流利的外语,她已经成为一家大公司的部门总监。
在游乐场的跳楼直升机升到最高处,他有一种大声宣布爱情的冲动。
可惜风带走了他的声音,身边的她并没有听见。
等站在了地面上,他有点羞涩问,“听到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了吧”?
“没有呵?”
“在最高处的时候,我说了我爱你!”
“呵”,她感到一阵弥天弥地的感动,“一定是风嫉妒了,带走了你的声音。”在游乐场摩天轮的华灯应衬下,她望着他有点酷酷的“一线天”眼睛,把头依偎在他的卡其色风衣里,刹那间有一点地老天荒的感觉。
她无法忍受来自公司内部的含义复杂的目光,他与是顺理成章的转了工作。
和一切恋人一样,他们搬到了一起,在一个屋檐下甜蜜、分手、争吵、和好。
为了显得般配,她开始听“HIP-HOP”音乐,下班后把自己打扮成街头风格的少女。
他们在一起了3年,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是不短的日子,因为他要等自己的事业有了起色。
一度,她习惯了这样旷日持久的等待下去。
他买了一栋3环旁边的房子,交给她装修。
她把中规中矩的本田雅阁换成了切诺基。
事情在往花好月圆的方向发展。
终于,他当众送了她一枚“谢瑞麟”的钻戒还有夸张的99朵玫瑰,高调求婚。
她迫不及待的答应了,唯恐这几度分分合合的感情再有任何变动。
等待婚礼的日子,她变得特别爱哭,仿佛多年的委屈都要一泻而出。他糊里糊涂的敷衍着,大概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吧。终于,他们因为争夺遥控器之类的琐事和婚前恐惧症大打出手,她搬回了自己的宿舍。
罗大佑的演唱会,她和一帮同学看完后各自散会,她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孤独,她回到了他们的那个家。
用钥匙轻轻开开门,希望给他一个惊喜。
门厅里静悄悄的,有一双花哨的女式凉鞋扔在悬关处的地毯上,她精心挑选的地毯。
沙发上散落着一件女式圆领衫。
她抓起它们,从阳台的飘窗扔了出去,然后义无反顾的摔门而去。
她不再接收他的任何信息,两年来,他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幻想自己遇到老实可靠的男人,不用挑战自己见到他和年轻女孩在一起时的忍耐力,她整日幻想,最后变成了真的。
她幻想他的凉鞋女孩像扔掉的衣裳一样被他甩掉,然后回来找她,她整日幻想,最后也变成了真的。
分手两年后他们在“芥末坊”的第一次会面的一霎那,她做出了决定,嫁给他。
她没有去想,“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要结婚?”,想是一件多么累人的事情。
也许,她不愿意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种猜测之中,“如果当初嫁给了他,会怎么样?”
这是一个纠缠了太久的谜,就像美国甜心梅格瑞恩在《隔世情缘》中的对白,“I left my best time on you.”
半年之后,他们平静的分手了。
一如他们的结婚,尽可能的简单,尽可能的理性。
已经立秋了,迎面的风让她凛然一震。
她好像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青春,生命中的第一个谜底揭开了。
她知道了和他恋爱,结婚,离婚,都是什么样子,像一部悠长的连续剧。
她不会再去想念一个比自己小3岁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