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副主任田青的一句话被媒体竞相引用:“直到听到泉州南音,我才敢下这样的断语:古老的中国音乐,真的一直流传到今天。”
“从娃娃抓起”样本 “看着很有潜力的孩子,小学毕业之后就和南音绝缘了,很可惜。”德化县浔中中心小学专职南音教师曾秀华,在小学专门的南音室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摆在橱柜里的那些琵琶、二弦、三弦、洞箫应该更委屈,因为从来就没有哪个孩子碰过他们,“没人教,都不懂。” 实际上,德化县浔中中心小学早在1993年就开始创办南音兴趣班了,那个时候刚好是“南音进课堂”的第二次声潮涌起。现任小学校长的郑志新介绍,当时创办南音特色校在泉州市还是一个创举,挑选有音乐天赋的学生组织课外南音兴趣小组,聘请校外南音艺人作为辅导老师,到1995年南音成为正式的音乐课程,配备专任教师进行教学,而十几年来已经获得了30多个奖项,主要是在泉州市中小学南音比赛,今年的比赛中林巧芬、陈妃亭双双获得一等奖。 记者查看资料发现,获奖学生共计12人,都是以唱腔获奖,唯一一个获得第16届优秀演奏奖的温仰健,使用的乐器的洞箫,“那一年有组织了五个学生,完整演奏了《风打梨》,还获得了三等奖,其中温仰健更有天赋,学校就特意找校外的洞箫高手来教他,果然还是获得了名次。”曾秀华老师告诉记者,学校里只有她一个专职教南音的老师,她又只会弹琵琶,还是早年向一个老艺人学的,上课的时候她只能一句一句地教,用琵琶伴奏,有时候一节课能教学生会唱一句就很高兴了。 记者了解到,该小学前后花了好几万元,将琵琶、二弦、三弦、洞箫这“四大件”都购置完整了,除了琵琶,其它的没人会用,找德化南音艺术家协会的老人过来教,“搞了一个暑假的兴趣班,结果没有一个学生学会一点。老人们演奏得都挺好,但孩子们都说搞不懂老人教什么。”在郑志新看来,最缺的还是资金,现在办南音教学的经费,都是从学校日常经费里挤出来的,“如果有足够的资金,我们可以高薪请专门的乐器老师来教。” 现在这所小学的二年级、三年级学生都要上南音课,总共有近600人,还有一支南音百人特长队,不过平常参加活动的只有20多人,能唱得比较好的也就七八个;至于发展本校老师,校方也考虑过,两年前组织老师学唱南音和乐器,现在只剩下4个还有一点兴趣。而最让曾秀华老师觉得可惜的是,喜欢南音并学得不错的学生,小学毕业后基本上就没法再接触南音了,一方面是学业压力大,一方面则是没有那个氛围和教习的人;而学了南音也能派上大用场,原来德化八中的一个学生,文化成绩不太好,因为有南音的底子,高三的时候就突击一下,考上了泉州师范学院。 去年10月底,曾秀华和学生黄爱萍受印尼东方音乐基金会邀请,前往雅加达表演,唯一的小学生代表黄爱萍,一曲《因送哥嫂》得到了高度评价。这一次走过国门在小县城里引发了轰动,还受到了德化县文体局的表扬,但很快又归于沉寂,而曾老师还有一点担心,黄爱萍今年已经5年级了,“很快就会毕业离开小学,这棵苗子会不会也就此与南音无缘?”
南音专业的另一面 吴婉嫔是泉州师范学院南音专业的第二届本科生,2008年毕业后在家赋闲了一年,今年经过考试进入泉州艺术学校教书。 采访中吴婉嫔特意跟记者强调,她的本科专业是音乐学的南音方向,是在整个大的音乐学框架下,有针对性地加强南音方面的学习,不过南音系的人确实比较少,整个年级才20人,还根据不同水平分组教学。不过,受过大音乐学高等教育的吴婉嫔,在泉州艺术学校还是专门教南音的,在应聘的时候“南音方向”和此前的比赛获奖,到香港、台湾演出南音等是她成功的重要筹码。
[NextPage] 实际上,吴婉嫔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同南音结缘,而且是和父亲吴家坚一起开始学习的。在这里又不得不提到一个香港侨胞吴世美,早年旅港并事业有成的吴世美于1991年元旦出资成立了泉州仙景南音青少年艺术团,将喜欢或有意学习南音的村民和幼儿园、中小学生组织在一起,利用声望和薪酬聘请在南音界享有盛名的吴淑珍任教,学有所成之后还组织到福州、厦门、泉州地参加南音大会唱,并资助这支艺术团到金门、香港等地演出、拜馆,在1999年到2002年期间,声名鹊起。随着2002年吴世美老人的过世,活动慢慢稀少,学习的人也少了,现在南音社里除了一块“泉州仙境南音”牌匾,因为常用没有蒙尘的乐器,辉煌时期外出交游拜馆带回来的纪念旗幡,还有挂着墙上的吴世美老人照片,但这个由民间力量发起的南音社团,培育了许多喜爱南音的村民。 “当初我是凑热闹,她是因为幼儿园表演需要,我们父女俩就报名了。”吴家坚告诉记者,他们家四代唱南音,第一代吴序鹤是唢呐(不属南音乐器,但可列入南艺器材)高手,第二代吴世默因为识字则搜集了很多曲谱,第三代吴家坚凑热闹学南音后自己玩,第四代则出了一个南音大学生吴婉嫔。吴家坚平时在家里自己唱南音,有时候也和村里人一起玩,“每样都会,就是上不了台面”;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则是他最大的骄傲,“都可以当老师教别人了”。 尽管女儿的工作没有演艺明星那样风光,但吴家坚认为以前拿过泉州市中小学南音演唱演奏大赛中学组一等奖就够了,现在应该“为社会做贡献”,就是多培养一些南音人才,至少让更多人听得懂南音,“光靠那些舞台上的大师哪够?没有民间这些馆阁,最初的苗子到哪里挑?再退一步说,没有大量的民间馆阁,南音也找不到听众嘛,孤零零的就一些有大师称号的人在台上唱,他们自己都要伤心!”吴家坚说自己是个农民,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光杆司令肯定活不长”,因此他觉得政府应该落实行动,把钱多花一些在扶持民间馆阁上,而不是单单靠某个华侨一时热血捐资组建,道理很简单,“个人力量有限不说,还都会死的,人走茶凉,茶凉了谁喝?政府力量大,也活得长。” “可以这样说,民间的普及是第一阶段,有潜质人员的培养如艺校教育是第二阶段,而经过第三阶段的大学深造和舞台演出,一个专业艺人才能初步成型。”泉州市南音乐团团长吴少传认为,泉州南音“申遗”成功,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通过政府构建了人才培养的教育体系,这对南音的传承、创新和发展作用巨大,至于如何培育更深厚的南音土壤,在扶持民间馆阁和中小学南音教学等方面有何突破,则是不容回避的问题。
一个南音艺人的二十三年 今年9月份,郭文杰正式成为泉州南音乐团的一员,成为一名体制内的专业艺人。这一天,距离郭文杰首次接触南音已经二十三年了。 郭文杰1978年出生于惠安县东园镇,家里开了一家小饭馆。很不巧的是,郭家没有女儿,于是当郭文杰具有洗碗能力的时候,小饭馆里洗碗这活,基本上要由他来完成了,尤其是周末要洗很多碗。一个9岁的小男孩对此当然异常烦闷,还要忍受同龄男孩的嘲笑。改变郭文杰生活的,是退休回家的原惠安县高甲戏剧团的王汉水,王汉水找到东园镇中心小学的校长,要发挥余热让南音进课堂,经过一番探讨后,商定自由报名,不收费用,周末开课。 捡到了“救命稻草”的郭文杰从此踏上学习南音这条路,并开始渐渐发自内心地喜欢南音,为此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辍学,到四年级时又辍学,到了初二还是再辍学,都是为了专门跟王老先生学习南音。而对于郭文杰的倔强,家庭会议最终通过了,当药剂师的父亲同意并支持郭文杰“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王老先生对这个执着的徒弟也倾心教授。福建省艺校泉州分校开设南音班,招收小学生培养,似乎这扇门已经对郭文杰初二辍学的郭文杰关上了,但他背着一把琵琶,七拐八拐摸进时任文化局副局长陈日升办公室,一曲《梅花操》过后,获得认可的郭文杰经推荐,被泉州艺校破格录取。此后六年在泉州艺校的专业、系统学习中,郭文杰的技艺和舞台经验逐渐成长,1996年前国家领导人江泽民到泉州时,南音演出团队里,郭文杰是其中一员。 2003年,泉州师范学院开设南音专业,连初中文凭都没有的郭文杰凭借实践经验和实力被录取,四年时间补上了很多理论知识。今年九月份,经过招考郭文杰进入泉州南音乐团的一员,在参与乐团的演出之余,也到一些小学、中学教授爱好者南音,从此正式步入南音艺人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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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从最草根的南音群体底层一路走来,有自己的坚持,有南音前辈的爱护,还有家人的支持,否则要跟南音分手很多次了。”郭文杰感慨,从当初小学躲避家务的伙伴们开始,到大学同学,同行的人越来越少,南音已经成为他们的记忆;但南音不会消失,因为总有一些人会喜欢,“登不上舞台,也可以自己娱乐。”
南音专业的另一面 吴婉嫔是泉州师范学院南音专业的第二届本科生,2008年毕业后在家赋闲了一年,今年经过考试进入泉州艺术学校教书。 采访中吴婉嫔特意跟记者强调,她的本科专业是音乐学的南音方向,是在整个大的音乐学框架下,有针对性地加强南音方面的学习,不过南音系的人确实比较少,整个年级才20人,还根据不同水平分组教学。不过,受过大音乐学高等教育的吴婉嫔,在泉州艺术学校是专门教南音的,在应聘的时候,“南音方向”和此前的比赛获奖,以及到香港、台湾演出南音等是她成功的重要筹码。 实际上,吴婉嫔在9岁的时候就已经同南音结缘,而且是和父亲吴家坚一起开始学习的。在这里又不得不提到一个香港侨胞吴世美,早年旅港并事业有成的吴世美于1991年元旦出资成立了泉州仙景南音青少年艺术团,将喜欢或有意学习南音的村民和幼儿园、中小学生组织在一起,利用声望和薪酬聘请在南音界享有盛名的吴淑珍任教,学有所成之后还组织学员到福州、厦门、泉州等地参加南音大会唱,并资助这支艺术团到金门、香港等地演出、拜馆,在1999年到2002年期间,声名鹊起。随着2002年吴世美老人的过世,活动慢慢稀少,学习的人也少了。现在南音社里除了一块“泉州仙境南音”牌匾,因为常用没有蒙尘的乐器,辉煌时期外出交游拜馆带回来的纪念旗幡,还有挂在墙上的吴世美老人照片,这个由民间力量发起的南音社团,培育了许多喜爱南音的人。 “当初我是凑热闹,她是因为幼儿园表演需要,我们父女俩就报名了。”吴家坚告诉记者,他们家四代唱南音,第一代吴序鹤是唢呐(不属南音乐器,但可列入南艺器材)高手,第二代吴世默因为识字则搜集了很多曲谱,第三代吴家坚凑热闹学南音后自己玩,第四代则出了一个南音大学生吴婉嫔。吴家坚平时在家里自己唱南音,有时候也和村里人一起玩,“每样都会,就是上不了台面”;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则是他最大的骄傲,“都可以当老师教别人了”。 尽管女儿的工作没有演艺明星那样风光,但吴家坚认为以前拿过泉州市中小学南音演唱演奏大赛中学组一等奖就够了,现在应该“为社会做贡献”,就是多培养一些南音人才,至少让更多人听得懂南音,“光靠那些舞台上的大师哪够?没有民间这些馆阁,最初的苗子到哪里挑?再退一步说,没有大量的民间馆阁,南音也找不到听众嘛,孤零零的就一些有大师称号的人在台上唱,他们自己都要伤心!”吴家坚说自己是个农民,不知道说得对不对,但“光杆司令肯定活不长”,因此他觉得政府应该落实行动,把钱多花一些在扶持民间馆阁上,而不是单单靠某个华侨一时热心捐资组建,道理很简单,“个人力量有限不说,还都会死的,人走茶凉,茶凉了谁喝?政府力量大,也活得长。” “可以这样说,民间的普及是第一阶段,对有潜质的人员进行培养如艺校教育是第二阶段,而经过第三阶段的大学深造和舞台演出,一个专业艺人才能初步培养成。”泉州市南音乐团团长吴少传认为,泉州南音“申遗”成功,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通过政府构建了人才培养的教育体系,这对南音的传承、创新和发展作用巨大,至于如何培育更深厚的南音土壤,在扶持民间馆阁和中小学南音教学等方面有何突破,则是不容回避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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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南音艺人的二十三年 今年9月,郭文杰正式成为泉州南音乐团的一员,成为一名体制内的专业艺人。这一天,距离郭文杰首次接触南音已经23年了。 郭文杰1978年出生惠安县东园镇,小时候家里开了一家小饭馆。很不巧的是,郭家没有女儿,于是当郭文杰具有洗碗能力的时候,小饭馆里洗碗这活,基本上要由他来完成了,尤其是周末要洗很多碗。一个9岁的小男孩对此当然异常烦闷,还要忍受同龄男孩的嘲笑。改变郭文杰生活的,是退休回家的原惠安县高甲戏剧团的王汉水,王汉水找到东园镇中心小学的校长,要发挥余热让南音进课堂,经过一番探讨后,商定自由报名,不收费用,周末开课。 捡到了“救命稻草”的郭文杰从此踏上学习南音的路,并开始渐渐发自内心地喜欢南音,为此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辍学,到四年级时又辍学,到了初二还是再辍学,都是为了专门跟王老先生学习南音。而对于郭文杰的倔强,家庭会议最终通过了,当药剂师的父亲同意并支持郭文杰“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王老先生对这个执著的徒弟也倾心教授。福建省艺校泉州分校开设南音班,招收小学生培养,似乎这扇门已经对初二辍学的郭文杰关上了,但他背着一把琵琶,七拐八拐摸进时任文化局副局长的陈日升办公室,一曲《梅花操》过后,获得认可的郭文杰经推荐,被泉州艺校破格录取。此后6年在泉州艺校的专业、系统学习中,郭文杰的技艺和舞台经验逐渐成长,1996年前国家领导人江泽民到泉州时,南音演出团队里,郭文杰是其中一员。 2003年,泉州师范学院开设南音专业,连初中文凭都没有的郭文杰凭借实践经验和实力被录取,4年时间补上了很多理论知识。今年9月,经过招考郭文杰成为泉州南音乐团的一员,在参与乐团的演出之余,也到一些小学、中学教授爱好者南音,从此正式步入南音艺人的行列。 “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从最草根的南音群体底层一路走来,有自己的坚持,有南音前辈的爱护,还有家人的支持,否则要跟南音分手很多次了。”郭文杰感慨,从当初小时候躲避家务的伙伴们开始,到大学同学,同行的人越来越少,南音已经成为他们的记忆;但南音不会消失,因为总有一些人会喜欢,“登不上舞台,也可以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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