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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公交纵火者张云良人生轨迹

作者:     转贴自:瞭望东方周刊    点击数:2122


 
成都公交燃烧案嫌犯最后轨迹:房客牌迷纵火者


  房客、牌迷、纵火者

  “最先是民警走访调查,找到符合特征的人后,经过回忆,调取当天加油站的监控录像,然后辨别指认出来”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刘志明 | 四川成都报道

  6月5日发生在成都的公交车燃烧事件,导致27人死亡、74人受伤。7月2日,成都警方发布消息,认定这一事件为一起故意放火刑事案件,烧死在车内后部的来自江苏苏州的62岁的张云良,是此案的犯罪嫌疑人。

  陌生的房客

  在发生公交车燃烧事件之前,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张云良在成都的租住地是在天回镇大湾社区4组。房东胡琳琳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张云良来她家里住是在2008年6月中旬,房租150元/月,不含水电,“我们跟他就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对他并不了解。”

  从成都市区往北,过川陕立交桥,即是天回镇地界。这里是城郊。大湾社区4组位于川陕路的东侧,紧邻成都军区总医院。这个社区的生活跟这家在中国西南地区颇有名气的医院息息相关。

  村民易民生向本刊记者介绍,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之前,这里还是一派农村面貌,农民还在种田。后来,那时还叫陆军总医院的这家军队医院对外开放,来看病的人多了起来,很多村民就翻盖了房屋,特别是随着村里的地都被租用去建大大小小的停车场,对外出租住房就成了这个社区200多农民最为普遍的营生。

  胡琳琳家有10多间房子出租,还经营着一间茶铺,喝茶之外,还可以打麻将,坐在茶铺里打一下午麻将,一桌人只收5元钱,茶钱另计,1元或者2元/杯。在大湾4组,这样的茶铺兼麻将馆有六七家,喜欢打麻将的张云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是周游在这些麻将馆之间。

  胡琳琳与她的丈夫李方富对有关张云良的话题不愿多谈。胡琳琳说,她对张云良“印象一般,就是一个普通人,面相并不老”。6月3日上午,张云良曾向她借了一个铁桶,说是“用一下”,下午就还了回来。这种铁桶在胡家茶铺里还有一个,被用来装垃圾,本是盛某品牌的高级聚酯漆用的,容量不小,根据桶上文字标示,一整桶的这种油漆是20公斤。后来警方把张云良借走的那个铁桶提取作物证。一种说法是,6月3日那天,张云良曾到附近的加油站去买汽油,因为拎的是一个塑料桶,被拒,后来,他又拎着在房东家借的铁桶去了,先是买了70元的汽油,后来又去了一次,买了30元的油。

  张云良烧死后,他的女儿来大湾给他收拾了东西,房间被清理干净。但这个小院并没有因此宁静下来,先是警察三番五次上门调查,之后又是一拨拨的记者过来采访,这让胡琳琳夫妇感到烦躁。“现在已经结案了,没有必要再了解了,”46岁的李方富说,“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知道。”

  李方富说,在警察宣布破案后,他才知道张云良是在公交车上的纵火者。“你如果要死,就去跳河,或者上吊,公交车上都是普通老百姓,为什么让人家陪你一起死?!”他抱怨着。

  痛风病人

  当警方锁定张云良之后,大湾社区及周边几个村镇都被严格排查,警察蜂拥进大湾4组,跟张云良较为接近的一些人更是被多次问话。村子里形成的异样气场至今难除,越是与张云良接近的人,越是三缄其口。

  在胡琳琳房子后面不远处,来自成都新都区的吴胖子夫妇租了一间房,开麻将馆,平时张云良经常到这里打麻将。

  吴胖子夫妇来大湾已有七八年时间。男主人告诉本刊记者,他们打麻将,并非赌博,玩得“并不大”,“一场下来,输赢也就二三十块钱。”他说,“张云良就是个一般人,平常偶尔也开开玩笑。”公交车燃烧事件发生后,警察多次找他们夫妇问话,并做了笔录,“我也说我们只是一起打过牌。”

  大湾4组村民易民生的茶馆,张云良也曾是常客。易民生说,跟张云良玩几次麻将后,很多人就不愿再跟他玩了,因为他“毛病多,比较挑剔”。

  据说,张云良脸色蜡黄,没有血色,看上去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在大湾4组住了两三年,这里的很多人都认识这个外地来的“老张”。

  张云良的一个奇特举动广为人知:经常到附近菜市场捡冬瓜皮,用来泡水喝,据说是为了治病。大湾4组每家每户都住有外地人,多是来总医院看病的,少数人是打工者,但张云良长期在这里租住的原因却是个谜。房东胡琳琳说,张云良曾告诉她是来看病的,“有痛风病”。她也曾看到张云良自己配药来吃。

  张云良留给易民生的另一个印象是爱夸口:他们一起打麻将,张云良曾说有个女儿在花旗银行上班,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个有钱人,但在牌桌上,张云良因为两三块钱就会与人争执,牌友因此会对他的“花旗银行”说表示质疑。每到此时,张云良就解释说,女儿的钱“还没有汇过来”。

  易民生对这个牌友的结局大感意外,“不会想到是他放火,后来大家都想,或许是因为他的病医不好了,才这么做的”。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从张云良曾经的居住地胡琳琳家走出来,沿着两边都是茶馆、饭铺的街道往西,经过一个菜市场,约1000米,即到繁忙的川陕路。这里是成都的北大门,公路上挤满了大型货车,小型车辆也夹杂其中,使这截公路总是显得拥堵不堪。

  9路公交车从北面的天回镇上始发,到成都军区总医院是第6站。按照警方公布的信息,6月5日那天,一大早,张云良拎着装有汽油的塑料桶,并没有在家门口的总医院站上车,而是到了镇上的起始站。从起始站出发,到他最后点火的川陕立交桥,9路公交车会经过总医院与大湾4组路口。

  以治疗外伤闻名的成都军区总医院,距离张云良的租住地不到千米,而6·5公交车燃烧事件的大部分烧伤人员,也是第一时间被送到这里。直到7月6日,仍有19个病人在这家医院治疗。

  张玉芬今年73岁,那一天她是从总医院站上的9路车,进市区办理老年车证,上车后站在车厢中间的位置。

  张玉芬回忆说,一上车,她就看到一个老头坐在紧挨着车厢后门的座位上,她心里嘀咕:“这个老头,脏兮兮的。”后来警察拿来张云良的照片,张玉芬一眼就认出了他,“对,就是这个人。”张玉芬说,火正是从张云良的身边开始烧起来的,当时她的身体右侧朝向张云良,结果,右手、右腿、右胳膊都被严重烧伤。

  警方证实张云良购买汽油

  成都警方7月2日通过媒体发布了案件告破的消息,警方通报说,造成27人死亡、74人受伤的“6·5”公交车燃烧事件“是一起特大故意放火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张云良已当场死亡。”根据警方的通报,6月5日那天,张云良的具体作案过程是:7时40分左右,携带装有汽油的塑料桶在9路公交车天回镇始发站上车,“有乘客证实当车辆由北朝南向城内方向行驶至三环路川陕立交桥处时,张云良在车内倾倒所带的汽油,并点燃引起车辆燃烧。”

  就此案侦破过程的更多细节,本刊记者曾联系采访四川省各办案单位,均遭拒绝。7月6日上午,四川省公安厅刑侦局局长孙建民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警方能够对外公布的情况就是上述通稿,“今年中央的一个目标就是稳定,目前没必要说得太细。”

  天回镇属金牛区管辖。成都市公安局金牛分局政治处民警李捷7月7日向本刊记者介绍,因为“6·5”公交车燃烧事件的发生地川陕立交属成华区管辖,因此具体负责此案的乃是成华公安分局,成华公安分局与成都市公安局刑侦局联合成立了专案组,因此,金牛分局并没有接触到此案的核心环节,只是负责寻找汽油的来源。

  “最先是民警走访调查,找到符合特征的人后,经过回忆,调取当天加油站的监控录像,然后辨别指认出来。”李捷介绍说,张云良是在“利尔药业旁边那个加油站”买的油,第一次买油是在6月3日。

  从川陕立交往北,一直到成都军区总医院,川陕路的两边,几里路范围内,至少有6家加油站。李捷所指的那家最靠近大湾4组,被称作大湾加油站,五星级,位于川陕路中段,从大湾4组出来,沿着川陕路南行,走几百米即可到达。7月6日与7日两天,本刊记者曾多次到大湾加油站采访,已接待过一个又一个记者的工作人员不胜其烦,坚决否认张云良曾到此买过汽油,以及有监控录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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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公交纵火者张云良人生轨迹

  如果说从矿厂下海经商是第一次冒险的话,那么在外面摔了跟头应该及时回头,回到家里来,但张云良回家后卷走妻子的辛苦钱,让他自断后路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杨明奇 | 江苏苏州报道

  成都公交车燃烧案发生后,当听说公交车上有张云良,陆凤祥就疑惑会不会是他放的火。

  没想到疑惑成真,案件告破,张云良涉嫌纵火。

  了解张云良的人似乎都有着与陆凤祥一样的直觉。张云良的妹夫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平静地说:“怎么不是他,应该是他。”

  陆凤祥将张云良走上不归路的原因归结为——两次生意失败,加之家庭不和睦,没有了亲人朋友的关爱,导致心理扭曲。  

  7月3日晚,天气依旧闷热,进入梅雨期的苏南天气历来如此。

  下楼纳凉的刘春兰(化名)听到邻居们在议论,成都公交车燃烧案的纵火者是苏州人。

  刘春兰所在的阳山花苑小区是苏州最大的拆迁安置小区,18个行政村近4万多人居住在一起,加上3万多外来人口,在距离苏州主城区10公里外的地方,成为一个热闹的生活区。

  早前的6月24日,苏州《姑苏晚报》报道称,成都公交车燃烧事件中,有一位62岁的张姓老人是苏州人,家就在阳山花苑。

  之后,刘春兰经常会在楼下遇到打听张云良的来访者,她没有想到,涉嫌在成都公交车上纵火的那个人,户籍与她家在同一栋楼。    

  “要是不提成都公交车燃烧案,问张云良是谁,小区里几乎没有人知道。”38岁的刘春兰说,之前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没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的情况我们一点都不了解。”阳山花苑社区居委会的工作人对本刊记者说。

  当张云良成为邻里议论的焦点时,各种说法只能勾勒出一张残缺不全的人生拼图——他离乡漂泊已有20多年。

  不安分的矿工

  在陆凤祥的眼里,张云良“很不安分”。

  陆凤祥比张云良大两岁,他们在1970年同时进入吴县铁矿,其时都是退伍军人。在同一口矿井下工作时,陆凤祥是井长,到张云良后来“下海”时,陆是吴县铁矿的矿长,前后有七八年的时间。

  陆凤祥这样评价昔日的工友和下属:“模样可以,胆子大,脑子好。”

  他向本刊记者讲述了一件让他记忆深刻的事情。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佩戴一块百元以上的手表是一种时髦的标志,张云良就有这么一块手表,但不慎丢失了。

  “他向派出所报了案,但派出所没有找到,他就自己想办法破了案。”陆凤祥说,张云良竟然能顺藤摸瓜,从工友的妹夫那里把丢失的手表找了回来。

  陆凤祥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事情并未就此完结, 张云良随后偷了工友的两块手表,专等派出所来破案。

  “他自己当小偷让派出所难堪,以此发泄对派出所的不满。”陆凤祥觉得,“他比一般人有心计。”

  每月能拿到固定工资,相比干农活,矿工在当年不失为一个体面的工作,让陆凤祥感到不解的是,张云良对工作兴趣不大,他开始不断旷工。

  陆凤祥后来了解到,其时,同乡有少数活络的人往广州贩蛇发了财,机灵的张云良在给几个贩蛇老板打下手。

  “老板随便给他点钱都比我们一年的工钱高,当时工友里只有他有这个眼光。”陆凤祥说,张云良由此走上了经商之路。

  之后的事情陆凤祥也多半是听来的,据说张云良先是收购蛇皮亏了钱,后又投资钢材生意亏了钱,背了一身债从乡邻的视线里消失了。因长期旷工,他被矿上除名。

  十几年后一天,张云良突然出现在陆凤祥的眼前,其时,陆凤祥已经调到另一家企业当厂长。

  “问他在外面做得怎么样,他说不错。”陆凤祥说,他要真是赚大钱了肯定会很有精神,但看他的气色很不好。

  生意失败之后

  今年68岁的吕婆婆称张云良是“生意人”。吕婆婆是张云良曾经的街邻。

  “做生意一塌糊涂,是他自己不好。”在浒墅关镇的师古浜古老的街道边,吕婆婆向本刊记者讲述了张云良的一段往事。

  据她说,改革开放以后,张云良先是养猪,后来贩蛇皮,再后来通过朋友从银行贷款30多万,到广州深圳做生意,最后亏了。贷款到期,张云良拿不出钱还贷,四处借债,东拆西补,已是倾家荡产。

  为张云良担保贷款的朋友失去了在银行的工作,不久抑郁而终。这种将朋友拖累至死的事情也被乡邻指责为“忘恩负义”之举。张云良骗人的恶名由此而起,乡邻亲友避之唯恐不及。

  成都公交车燃烧案告破后,当地媒体前往采访张云良的妹妹张学宝,张学宝透露,哥哥当年借了她家500元钱至今没还,两家也因之结怨不再往来。

  还有说法称张云良嗜赌,钱都赌博输掉了。

  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阳山花苑六区的居民称,张云良是小区“赌场”里的常客,两三年前还回来赌过。

  成都公交车燃烧案告破后,有网友发帖称一年前在重庆遇到过一个自称是张云良的人,梳着偏分头,头发很亮,脸很白,穿着平整的衬衫,吹嘘自己年轻时是银行行长,从苏州到重庆是谋求大发展。

  熟悉张云良的乡邻称,该网友的描述很像张云良的做派。

  撕裂的亲情

  浒墅关镇师古浜,曾是张云良成家后生活的地方。

  据当地居住的老人讲,师古浜原是一条河沟,与穿镇而过的大运河相连,后来为了便利生活,被填充成一条街道,条石铺就的街面有几十年历史,坑洼难行。

  古街的两边是几十年没有变化的房屋,在吕婆婆的指引下,本刊记者获知张云良的家就在街边一栋白色三层楼房的三楼。

  几十年间,小楼的居民来来往往,如今住户大都是外来的房客。自张云良的妻子顾女士4年前搬走后,她家的房子也租了出去。在局促的楼道里,一扇绿色的小木门显得很陈旧,那间房子曾是张云良名义上的家。

  “在他大闺女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常年在外了。”住在二楼的刘素梅老人算是与张云良家处邻居最久的了,她今年80多岁,在她的印象里,张云良长得不错,也蛮有礼貌。   

  “我从来没有听见他们吵架。”刘素梅说,张云良在家的时间很少,顾女士告诉她丈夫在外做生意。

  刘素梅记得,张云良有一次在家呆过一段时间,还帮助妻子打理刺绣业务。其时,顾女士忙于将刺绣活计揽下来分送到各家加工,然后再收集上来成批卖掉,利润不菲。张云良帮妻子将刺绣需用的丝绸分送到各家。

  不久后的一天,张云良卷走妻子交由他支付给工人的工钱跑了。

  “那次他卷走不少钱,”刘素梅说,“小顾当时气得不轻。”在以后的聊天中,顾女士也多次流露出对张云良的失望之情。

  吕婆婆说,后来即使是两个女儿婚嫁,张云良也再没有回过家。

  “女儿很小的时候他就在外游荡,不顾家,女儿对他感情也不会深,后来寄钱给他只是出于父女之情。”陆凤祥这样分析。

  回不了头

  “回想起来,他的命运关键就在那两步没走好。”陆凤祥说,如果说从矿厂下海经商是第一次冒险的话,那么在外面摔了跟头应该及时回头,回到家里来,但张云良回家后卷走妻子的辛苦钱,让他自断后路。

  以陆凤祥的了解,张云良刚愎自用,自视甚高,处处都要比别人好。他揣测,当初和张云良同时起步的,后来过得都比他好,这让他感到不平衡,先是拧着一股劲儿,不发达就不回家,后来是没有脸面再回来了。

  “两个女儿也希望他能回来,但他不听劝。”陆凤祥说,“他实际上是一步步走到那儿,回不了头了。”

  20多年的漂泊生涯中,张云良的生活何以为继?陆凤祥说:“他这个人不会去打工,但他很能吃苦,几天的剩馒头都吃得下。”

  陆凤祥有些感慨:“他要是早回来,每月至少能领到390元的养老保险,孩子们也都有出息,生活不成问题,可他偏偏选择了那样的结局。”

  在陆凤祥看来,纵火公交车符合张云良的人生逻辑。

  “他是存心想让自己的妻儿牵扯进去,报复自己的亲人。”张云良的老邻居刘素梅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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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家称成都公交案警示报复社会型犯罪风险上升

  报复社会型犯罪风险上升

  以自杀式杀戮来结束生命的人,都不满意自己的生活,性格上都是自私和张扬的

  《瞭望东方周刊》特约撰稿葛江涛 | 北京报道

    成都公交燃烧案嫌犯最后轨迹

  在南京大学社会风险和公共危机管理研究中心主任童星眼中,张云良在成都所实施的是典型的“报复社会型犯罪”。

  “预谋性和突发性,手段简单,行为外露,作案时间短,行为疯狂。”在童星交付给江苏省委、省政府的《“十一五”期间江苏面临的报复社会型风险及其对策》中,报复社会型犯罪一共有5个行为特点,“观察成都公交车纵火案可以发现,几乎全部满足这些条件。”

  他的结论是,在“十一五”期间,江苏面临的投毒、杀人、爆炸、劫持等报复社会型犯罪风险将增大,而这种犯罪的一个最大特征是:报复者的异乡人身份比较明显。

  在研究者看来,这也是中国社会面临的风险。

  对于纵火者张云良的心理动机,本刊还采访了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李玫谨。李教授曾在马加爵、邱兴华伏法前对他们进行了心理测试。而这一次,她只能通过第三者的描述来分析。

  在她看来,促使张云良采取自杀式杀戮,报复社会的心理是炸药。“导火索只是刺激,而炸药则是人的心理问题。只要炸药存在,很多小事都会成为导火索,最后导致爆发。”

  什么都不成,又不甘于失败

  从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李玫谨认为张云良与邱兴华更为相似,“他们都曾经是聪明的人,年轻时有想法,被周围人看好。”

  媒体的报道勾画出,张云良是个聪明而自负的人。比如年轻时的“丢表事件”,张的举动只是想表现自己的聪明和警方的无能。

  在事业受挫之后,“他表现给别人的是吃喝嫖赌,但这掩盖不住他的孤独。虚荣、要强和要面子害了他。”李玫谨说,这与邱兴华的情况类似。

  邱兴华把地低价卖掉后发现地很值钱,养鱼的时候发大水,承包工程的时候又有工人受伤,“最后什么都不成,又不甘于失败。”

  在李玫谨看来,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一个疑问:这样一个62岁的老人,为什么有家不回,“他受不了在老家的不风光”。

  恰恰张云良又生活在一个人与人的差距不断拉大的时代。童星认为,这体现了报复社会型犯罪风险增大的一个重要因素:社会因素。

  差距给了很多有“想法”的人更大的压力,张云良就是其中之一,报复社会的心理可能由此而生。

  “他们一遇到时机就可能挑起事端,并且不计后果。”童星说,暴力就此成为最佳选择,“这样他们的心理就得到了‘平衡’,就从治安事件给社会或他人的危害后果中得到满足。”

  按照这个逻辑,带一桶汽油上公交车点燃和在公交车上因为琐事与人发生强烈冲突,其根本原因可能是相同的。

  “当一个人感到愤怒或受挫的时候,通常会对使自己不快的人表现出攻击性。”童星说,而当无法接近这个令他不愉快的根源时,就会将愤怒发泄到其他替代物上。

  当个体承受没有明确指向的社会压力时,他向社会发泄就显得“理所应当”。

  童星认为,在某些情况下,个人所遭遇到的一件偶发事件,都可能激发聚积已久的被剥夺感、挫折感,从而产生报复社会的想法或者行动。

  社会的压力不仅来自于经济问题。

  李玫谨告诉记者,马加爵在大三就买了台二手电脑,上网后看到一些平时接触不到的东西,比如关于性的内容,生理的冲动让他有了尝试的想法,“被同宿舍的人发现后,这个来自传统家庭的人觉得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只有杀人。”

  就像一种怪病

  不过在李玫谨看来,近年出现的极端报复社会事件,虽然与社会背景和经济压力有关,“主要还是个人心理问题,属个案,就像一种怪病。”

  她说,以自杀式杀戮来结束生命的人,都不满意自己的生活,性格上都是自私和张扬的。在类似案件中,即使身边的人提前发现问题,也很难解决,“他们都是自己不想活了,结果还连带把别人也害了。”

  此前,有舆论认为,应注重对该类人群的心理辅导。对此,李玫谨觉得作用有限。“人们对心理咨询的期待太高了,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人在急难时可以帮,但如果自己没有能力,那是没法帮的。”

  她解释说,张云良已经62岁,所有性格及心理特征稳定,一旦打算危害社会就是最可怕的。

  李玫谨觉得,张云良的自杀式杀戮符合他的性格,“以特别大的声势来结束自己”。

  但她心中仍有疑问:张和家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成都市是否还有他的朋友或者可信赖的人?“一个人生活,甚至身边连条狗都没有,这样肯定会出事情。”

  对于日益增大的报复社会型犯罪风险,童星向江苏省决策者的最主要建议仍是,尽量讲求社会公平,缩小社会差距,同时健全社会支持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