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在芜湖中山路闹市的十九道门巷口，年广九用一辆旧板车公开摆起了瓜子摊。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他因三次被邓小平点名而家喻户晓。

　　“农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个‘傻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这段话出自《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第371页，被年广九印在了自己名片的背面。可是，又有谁会想到，这位“中国第一商贩”、中国最早的百万富翁之一如今对傻子系列商标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却丧失殆尽。

　　记者日前获悉，年广九长子年金宝的遗产分割案二审已经结束，很快就会宣判。年金宝生前的私人律师向记者透露，年金宝生前所拥有的傻子系列商标将被无偿让渡给年广九，“让傻子商标回归傻子本人”。

　　而另一方面，在10月26日，年广九的二儿子年强和三儿子年兵，在芜湖组织了一次“傻子现象”与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高峰论坛，年兵首次以“傻子瓜子”二代传人的身份亮相此次论坛。谈到“傻子”商标，年强说虽然他只获得肖像商标，但是当年的协议上又规定傻子商标为他和年金宝“共同共有”，因此他认为自己可以使用。

　　在年氏家族内部，这场争夺商标权的“暗战”近年来没有停止过。在走过30年风风雨雨之后，究竟谁会再次扛起“傻子”这面大旗？“傻子”这个中国最具传奇色彩的商标，命运将如何？

　　家族企业的是与非

　　家族企业，在中外都有成功和失败的先例。无疑，“傻子”是一个最典型的标本。

　　“傻子”是一个缩影

　　知名企业管理咨询专家蔡先生说，家族企业的优势在于：亲情凝聚、机制灵活、低耗成本。可这些优势似乎没有在年氏家族企业中发挥出来，而家族企业的所有权(股权)状况不明晰等缺点却被放大了。在中国家族企业上演的恩仇记中，要数“傻子瓜子”最为经典曲折，相互倾轧与亲情、爱情和友情交织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十多年来，“老傻子”年广九跟他的几个儿子以及夫人之间旷日持久的官司把“傻子瓜子”折腾得死去活来。“傻子瓜子”是中国企业家族治理的一个缩影，“傻子瓜子”引发了人们对于家族企业如何治理的思考。业内人士分析，中国家族企业的失败多数不在“外患”，而在“内乱”。年广九的例子就反映出，感情基础一旦毁坏，虽可重建，但是修复成本高，且容易反复。因此，家族治理的最关键的要点是“和”，“和”是家族在企业中发挥作用的基础。因此家族公司治理的第一步就是要保全所有家族的股东，任何一个成员的出局，都有可能根本性地破坏整体的情感基础，都会使家族企业发生“地震”。

　　家族企业寿命几何

　　安徽一家管理咨询公司的总经理戴玮女士说：“全球范围内家族企业的平均寿命只有24年，其中只有大约30%的家族企业可以传到第二代，能够传至第三代的家族企业数量还不足总量的13%，只有5%的家族企业在三代以后还能够继续为股东创造价值。”

　　只有选择准、培养好企业的接班人，才能为企业的长远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有研究者总结说，中国民营企业的权力交接，大体也就两种形式，一曰“世袭”，也就是子/女承父业的模式；二曰“禅让”，也就是所有权与经营权相分离，或者从企业内部选择和培养不具备血缘关系的优秀人才接班，或者有目的、有计划地引进管理人员接班。

　　接班人如何“诞生”

　　从李嘉诚等知名且成功的大企业家培养下一代的经验来看，将子女安排到基层，一步一个台阶地逐级实习，或到条件艰苦的地方体验生活，以此锻炼他们的意志力、耐受力和人际交往能力，使他们对企业运转有切身感受，并从体力、意志等各方面对将要面临的压力做好准备，则是相对较为稳妥的一种方式。

　　戴玮女士说，家族企业能否实现管理创新，关键在于制度，在企业自身还没有规范，还没有建立起一整套制度的情况下，引进职业经理人是危险的。像年氏家族这样，在内部纷争尚未结束的情况下，职业经理人一般也不愿意介入。他们首先要做的，是把内部机制理顺。在这样的前提下，资本方与经理人才能真正做到团结一致，才能让家族产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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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家族”的恩怨沉浮

　　探访

　　“傻子”的芜湖产业

　　年强所说的“小插曲”，指的是他的父亲复出炒货行业后，依然在使用傻子商标，和他形成了竞争关系。

　　“我们还是经常在步行街上买傻子瓜子，我们都认定它的品质”，在出租车上司机这样评价傻子瓜子。如今的年广九，在芜湖没有瓜子生产基地，只在芜湖市步行街和平广场国货路44号拥有一家门市，这就是他在芜湖的全部产业。在这家门市，记者看到店内悬挂着一幅年广九的大幅照片，照片上印着当年邓小平提及他的话。货架上放的包装袋上，印着“傻子”的字样以及年广九和现在的妻子陈慧芳的合影。门市的生意还算不错，在这里买瓜子的人不少。

　　透露

　　“傻子”开辟河南市场

　　知情人透露，年广九认识比他小30岁的陈慧芳时，年氏家族的瓜子竞争已经很激烈。在此情况下，陈慧芳和年广九商量后，去河南省开辟市场。“我可以向你们透露，年广九在郑州也是租的别人的厂房。”宣正斌律师对记者说：“他现在还能过上小康生活，但是境况与当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宣正斌告诉记者，2004年年广九回到芜湖后，想重新开傻子瓜子店。但是由于傻子瓜子已经被注册，工商部门无法再给他登记注册。“他当时也跑了不少趟，最后没有办法，注册了一家‘广九炒货店’，也就是这家门市的前身。”宣正斌律师说。

　　而在年金宝死后，年广九又将“广九炒货”更名为“傻子瓜子”。年广九曾对本报记者表示：“大儿子去世了，商标就是我的，我是继承人！”

　　表态

　　“傻子”说要收回商标

　　芜湖市炒货食品协会秘书长杜天喜认为，年广九既然已经将商标转让，便无权再使用这一商标。现在年广九还打着“傻子”的招牌，实际上已经侵权，“但是他们毕竟有亲缘关系，所以也没有人管。”

　　而正在吉林参加活动的年广九本人，却不同意这个观点。“对于大家争论比较多的商标问题，我的回答就是两个字：收回！”昨天下午，年广九在从东北赶往河南郑州的火车上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电话采访。他在接受采访时十分客气，连连表示感谢本报对他以及对傻子瓜子的关注，“现在关于金宝的遗产分割案二审已经结束，但还没有宣判，我们只有等待这个案子结束后，才能进行下面的商标案，我会到法院通过法律手段，收回‘傻子’商标。”

　　律师

　　等待遗产案判决结果

　　早在去年，年金宝的妻子钱某和年金宝正在读高中的女儿一纸诉状，将年广九和年广九的前妻、年金宝之母耿秀云告上法庭。她们在起诉状中称：年金宝死后，她们母女二人和年广九、耿秀云均为法定继承人，由于年金宝生前系安徽省傻子经济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参股比例为50%，因此二人要求继承年金宝2/4的财产。同时，她们还要继承年金宝在该公司的股东身份和“傻子”瓜子注册商标的共有权，并对年金宝的有形财产进行分割。

　　当时，年广九表示：“她们是金宝的老婆和女儿，她们告我，我没有意见。但我有些冤枉，我不知道这个事情。(记者注：“这个事情”指年兵代管年金宝的公司后，曾更改营业执照上的名字。)年金宝的执照都改了，她们当然要告，在法庭上我会帮她讲话的。”

　　“只有在遗产案了结之后，下一步，才能考虑商标案的事情。”作为年金宝妻女辩护律师的宣正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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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望

　　“傻子”究竟往何处去

　　“感谢你们对‘傻子’的关注，在改革开放三十年之际，让这个品牌再上新台阶。”昨天，年广九对本报记者说。

　　年强表示，他和弟弟年兵的两个公司一旦正式组建运作，傻子的品牌资源将得到有效整合。“我们年氏家族已经谋划了一个大框架，那就是通过整合品牌、人力和要素资源，按照现代企业制度，做大做强年氏家族的百年基业。通过实施涅槃式跌荡，再造‘傻子精神’的神话。”年兵说：“我们清晰地感到，要弘扬‘傻子精神’，做大做强‘傻子’这一品牌，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长。我们年氏家族人将团结一致！”

　　不过，作为年金宝妻女的辩护律师宣正斌向记者证实，年金宝的妻女意欲将年金宝手头的傻子商标无偿让渡给年广九本人。宣正斌表示，应该让傻子商标回归“傻子”本人，“在年广九的率领下发展傻子瓜子，才能实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最大化。”

    谁来扛“傻子”这面旗？

　　一场转让，

　　埋下纷争的伏笔

　　一切还要从2000年说起。

　　这一年，意欲退隐江湖的年广九，将其拥有的傻子商标转让给其长子年金宝和二子年强。“年广九当时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结婚，还要为了生计重操旧业，”年金宝生前的私人律师、与这个家族打了20多年交道的宣正斌回忆起往事，颇有些唏嘘。按他的说法，当年年金宝获得了“傻子”文字商标，而年强获得了“傻子”的肖像商标。在年家内部，这次转让的结果被称为“八四协议”。

　　而在不少熟悉年家的人看来，正是这次“分别”转让，给年家埋下了日后“暗战”的伏笔。2008年，年广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我是轰轰烈烈地把商标给了两个孩子，而没做好，我对不起共产党，对不起人民。”

　　此次转让后，年广九的两个儿子，分别开始从事炒货业的经营。在商标使用上，不可避免地存在纷争。“都生产瓜子，都叫傻子瓜子，难免存在这样那样的冲突，”宣正斌告诉记者，在2006年，年金宝决定与年强对簿公堂，规范商标的使用，彻底解决商标“分别”转让给“傻子瓜子”发展带来的困扰。“年金宝的意思，不是不让年强使用这个商标，而是希望兄弟两人能更好地统一、规范使用商标。”

　　金宝猝死，

　　让家族企业大乱

　　这个案子，原本定在2006年12月开庭。谁也没有想到，2006年11月28日，年金宝猝死在芜湖市一间出租房内。

　　金宝的突然死亡，让这个原本就在纷扰中艰难前行的家族企业失去了领头人。熟悉年家情况的芜湖人都知道，年金宝虽然只有高中学历，但是从小就跟着父亲做瓜子，对这个行业很熟悉，也是年广九最看好的接班人。

　　而按照宣正斌律师的叙述，年金宝当时已经有了一整套振兴“傻子瓜子”的计划。上个世纪80年代，年金宝在经营金宝炒货店时，曾步履维艰。“1985年，年金宝曾经一度入不敷出。光是内蒙古一家瓜子供货单位，我们就欠了20多万，”宣正斌告诉记者，这20多万年金宝用了70笔汇单才还清。

　　但是由于经营诚信，年金宝的事业还是颇有起色。2000年前后，年金宝曾到全国几家炒货界的后起之秀考察学习。考察之后，他颇有感触，认为传统的手工作坊，已经无法把企业做大做强。在年氏家族中，年金宝最早提出了要实现“傻子瓜子”的产业化。宣正斌介绍，当时年金宝已经在繁昌县订下一块178亩的土地，准备作为“傻子瓜子”的生产基地。他也专门请了两位教授作为技术人员，改进了生产工艺。“他做好了资金、土地、技术方面的准备。在商标使用方面，也决定以法律手段和年强达成共识。他是想好好干一场！”

　　年金宝的突然死亡，让家族内部陷入一片混乱。年金宝的遗产如何分割，“傻子瓜子”的商标今后让谁使用，这些问题在两年后的今天仍然没有得到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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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峰论坛，

　　“二代传人”亮相

　　10月31日，夜，年广九的二儿子年强在位于芜湖二环路上的金傻子大厦内宴请宾客。刚刚举办完“傻子现象”与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高峰论坛的他显得非常疲惫，但眼镜片后的目光仍透出生意人的精明。

　　“我们已经确定年兵为傻子瓜子的二代传人，”提起刚刚结束的论坛，年强说：“我算是傻子瓜子的一代创始人，至少也算一代半吧。以后炒货这一块，主要交给年兵来做。”他告诉记者，年氏家族目前正在筹建两大集团公司。

　　通过一份年兵出席此次论坛的发言稿，记者了解到，年强和年兵正在筹建傻子股份有限公司和年氏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其中，傻子股份有限公司由年兵担纲，侧重食品和高新技术产业，包括金傻子大厦有限公司、慧通信息产业有限公司、傻子瓜子有限总公司、傻子技术开发有限公司，以及正在筹建的傻子食品工业园等5个公司；年氏企业股份有限公司侧重于食品研发和资本运作，由年强担纲，下辖年氏食品有限公司、兄弟担保投资有限公司、年氏食品研究所、年氏工业园，并对外寻找其他合作伙伴。

　　如今，当年年金宝在繁昌选定的178亩地已经归入年强、年兵名下，将成为傻子食品工业园用地。“第一条生产线已经基本上到位，这两个月内就能投产。我们计划生产坚果炒货、大豆蛋白、蜜饯和其他休闲食品，”年强这样向记者介绍。

　　当记者提及傻子商标的使用问题时，年强告诉记者，虽然他只获得肖像商标，但是当年的协议上又规定傻子商标为他和年金宝“共同共有”，因此他认为自己仍然可以使用。“我们已经明确了发展的方向，下一步可能也会遇到一些‘小插曲’，不过我们肯定要按照这个思路来干。”

　　他反复向记者强调，很多媒体把傻子商标和年广九这个自然人等同起来，“我们更应该看到这个商标的社会属性和价值。”

　　记者手记

　　作为傻子瓜子的创始人，年广九并没有出席他儿子组织举办的“傻子现象”与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高峰论坛。外界传言说，由于父子关系不睦，年强并没有邀请他父亲参加，而年广九本人也放话“抬轿子请我，我都不去”。

　　在和年强交谈时，他却告诉记者，反复考虑后他最终还是给父亲打了电话，“虽然他没有来，但是我听有人说论坛举行的当天，他穿了一套新的白西服，遇到熟人就高兴地说，二子给我打电话了。”

　　记者无法查实其中的真相。但可以确定的是，由于家族内部的纷争，年过7旬的年广九的晚年生活多少有些悲凉。作为改革开放的标志性人物，他如今却居无定所，常年漂泊异乡。

　　作为改革开放的宝贵成果，“傻子瓜子”究竟该交予谁继续经营，是年广九本人还是年强、年兵兄弟？相信不久后，法院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一个家族企业的变迁，其中的分分合合、暗潮涌动，更值得我们感悟和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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