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刘鹤]: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大家早晨好。
我非常荣幸能够主持2008年学术峰会第一个单元,和大家一起就关于世界经济的走势以及中国宏观经济政策的应对进行讨论。众所周知,最近,国际环境发生了很多的变化,特别是美国次贷危机发生以后,世界经济走势逐渐让人捉摸不定。同时,中国的经济环境、经济形势也在发生很大的变化。出乎意料的在这个学术峰会来了这么多朋友,非常关注这件事情。我想这将是这次峰会一个热点、亮点问题。
我们非常荣幸在上午请到五位杰出的学者,他们分别是:国家统计局局长谢伏瞻先生;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主席丹尼·皮尔逊先生;中国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樊纲先生;以及摩根史丹利公司(亚洲)董事长史蒂芬·罗奇先生。
让我们大家以热烈的掌声对他们的光临表示感谢。
[国家统计局局长谢伏瞻]:谢谢主席先生。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早上好。我很荣幸有机会在这里谈一下我个人对当前世界经济形势变化、对中国经济的影响以及中国政府宏观调控方面需要采取的对策。2007年中期以来,世界经济形势发生了一些比较明显的变化,我想这些变化突出地表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就是以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为标志,引起的国际金融市场的动荡以及美国经济的减速。这方面的问题,现在还在继续恶化。美国房地产市场目前还在继续恶化、金融市场动荡不稳、就业的减少失业增加、居民预期收入减少、消费者信心在下降、消费支出增长处于停滞、信贷紧缩,投资者的信心受挫、固定资本形成下降,所以次贷危机的影响还在进一步深化。
第二个方面,由于美元的持续贬值,使国际市场的石油等初级产品的价格,像矿产品、农产品价格的持续上涨,引发了世界性的通货膨胀的压力。现在一些国家的CPI在持续攀升,2007年美国的CPI上涨了2.9%,今年一月份上涨了4.4%,其他一些国家,像欧元区、印尼、墨西哥、俄罗斯、南非等国家的CPI都有一个比较大的攀升。今年1月份,上述这些国家的CPI涨幅还在继续升高。
另外,以初级产品为主的世界市场的主要商品价格还在继续上扬,另外,世界主要生产国家的价格也在持续走高,通货膨胀的预期在升高。其他还有很多变化。但是,这两个方面的变化是非常明显的。世界经济环境的变化,对中国宏观经济的稳定与发展,增加了不确定性,使我们政府的宏观调控也增加了新的困难。
总体来看,当前我们中国宏观经济形势的基本面还是好的。今年头两个月,我们国民经济继续保持平稳、较快发展的势头,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加15.4%,城镇增产增速24.3%,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20.2%,出口增长16.8%,财政收入继续保持了高速增长。应该说,经济增长正朝着宏观调控的预期方向在发展。但是,经济运行当中所存在的一些突出的问题和深层次的矛盾依然存在,特别是物价涨幅较高,通货膨胀的压力在增大。
世界经济环境变化对于中国经济的影响,应该说是多方面的,有直接影响,也有间接影响。有的影响已经显露,并且还会继续显露。比如像原油、谷物、石油、食用植物油、矿产品等初级产品价格持续上涨,明显的加大了我们控制通货膨胀压力和威胁,也增加了控制通货膨胀的难度。有些因素在短期内,还没有构成直接和实质性的威胁。比如美国经济减速,虽然减少了外部需求,也使得我们的出口增速和去年同期相比,出现了比较大的回落。但是,这些因素在短期内在一定程度上与我们防止经济增长由偏快转向过热的调控目标没有大的冲突。
但是对于国际市场的变化,我们还是需要有积极的应对之策。我个人认为,我们为了应对国际环境的变化,从宏观政策上要处理好三个方面的关系:一个是控制通货膨胀和保持经济势头增长之间的关系;二是扩大内需与保持外需的合理增长之间的关系;三是保持实体经济的平稳较快增长与虚拟经济的健康稳定之间的关系,特别是要把抑制物价的过快上涨作为首要目标,并且在控制通胀与保持经济的平稳较快增长当中求得平衡。
短期政策来看,第一个方面就是要继续坚持稳健的财政政策和从紧的货币政策,加强流动性管理,保持货币和信贷的合理增长。第二个方面就是要调整理顺务工和务农收入的比价关系,加大对农业的补贴力度,防止务工收入的过快上涨,导致价格与工资的螺旋式上升,降低劳动力成本所推动的通胀压力。第三方面是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增加农产品的进口,严格控制农产品出口,建立健全农产品运输的绿色通道,降低流通成本,增加农产品的供给。第四方面是积极开展多边贸易,进一步开拓新兴市场,优化贸易结构,提高出口产品的竞争力,保持出口的较快增长和进出口的基本平衡。第五方面就是着力稳定股市和楼市,促进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的健康发展。
从长期政策来看,主要就是要深化改革、转变增长方式,调整经济结构、着力自主创新,提高我们国家和企业的整体竞争力。谢谢大家!
[刘鹤]:非常感谢谢伏瞻先生。下面请第二位嘉宾发言,请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发言,他发言的题目是关于中国领导力的讲演。下面我们欢迎。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约瑟夫·斯蒂格利茨]:非常感谢有这样一个机会和大家在8分钟的时间里面进行讨论。我不仅要谈美国的经济问题,同时还要谈中国的经济问题。首先我想谈谈美国经济的情况,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现在美国经济有一些严重的问题,它会造成全球性的影响。
美国的经济主要问题现在比较严重了,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史蒂芬·罗奇和我说过这样一个情况。2007年之前的情况,我们都说,美国经济的增长模式是有错误的。也就是说,房地产市场泡沫如果不提早消除,问题就会变得越来越大。现在这个问题已经非常深层次了,我们可以看到,这个问题是在逐步展开,就像火车不断行驶过程中的节拍一样。
刚才我们提到了没有出现的影响,比如随着房地产价格不断升高,人们的收入不断下降,美国财政联邦的收入,包括税收都不断减少,可支出的预算也不断减少,这就给美国经济带来强烈的影响。在这点上有三个主要的因素,可能大家存在一些误解。其中一个主要的因素就是银行发出的信贷比较多,他们并没有对风险进行非常好的管理,次贷抵押贷款不仅仅是经济问题,同时也是一个社会的问题。明年我们预计会有220万美国人因为失去住房的抵押权而无家可归,这是一个最严重的情况。事实上,大概有1400万的美国家庭的住房贷款可能都会出现重新估值的情况,甚至他们会出现违约的情况。
这是一个什么问题呢?我们看到,有很多管理风险的工具,但是实际上这些金融工具是增加风险,起到了恰恰相反的结果。有些人谈到收入透明度的问题,包括东亚收入透明度的问题,但是现在美国很多银行和金融机构,也不知道他们自己的风险有多少,不知道其他的关联的银行透明度有多少,这就导致目前信贷紧缩的情况,因为存在不透明性这个问题。
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信贷紧缩带来信贷减少,会使经济下滑变得更加严重,同时美国的问题也会带来全球性的问题。在政府方面,可能有一些比较宽松的财政和货币政策,让美国消费上出现繁荣,储蓄量达到零,房屋市场却出现很大的泡沫,这不是一个可持续的发展模式。有些人在不断存钱,有些人却一点也不进行储蓄,进行大量的借贷,包括住房贷款抵押,但是一旦出现无法支付的情况,整个泡沫就会连锁破灭。
如果美国的储蓄率不断地上涨,上涨到4%到6%,就会对美国的整体需求产生影响,会使它的经济增长产生放缓。就算出现复苏也会是一个非常弱的复苏。现在我们经历着美国,也是西方国家最为严重的经济衰退。在这个过程当中,经济结构需要调整,一旦出现通胀压力,美联储往往会采取比较过于严厉的措施,可能会对经济刹车刹得太重了,但对于整个经济的调整或者结构性的问题仍然没有真正解决。
事实上,我们知道在1991年也出现了这样经济下滑的局面。那时,整个金融市场边缘的部分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当时也造成了数千亿美元的损失。但是现在我们看到这样一个问题,是整个美国金融体系的核心,是全球经济的核心。所以金融体系不仅仅是一个部门,它实际上是整个经济不断向前进的核心,我们不应该把它分离来看,所以整个次贷的问题,或者整个危机的影响。
如何寻找这样一个救援计划呢?一方面我们不相信美国政府拥有美国金融机构的股份,有些人认为,相反是国外的企业在美国银行当中或者国外政府在美国银行当中占有更大的股份,这就带来一个影响。就需要一个非常长时间的恢复和复苏的过程。我们政策选择有什么呢?非常有限。也就是一方面,可能货币政策最多也只能更多的如何避免这个灾难,而不是如何进一步刺激经济,美国的货币政策还是比较有限的。因为在这个过程当中,会带来不必要的道德风险,存在着长期的道德风险的问题。如果现在你对整个金融体系的信誉进行大量保全,肯定会带来长期道德风险的问题。一方面需要大量的政策资金注入,进行救援,但是同时不可避免地看到还将会有几百万人最终回无家可归。像其他的国家,包括中国有两个这样的机制,在上世纪经济大萧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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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WTO多边框架之下,我们不能进行多边措施,但是现在可能会有一些,比如让自己的货币贬值的措施。实际上我认为,货币方面的政策会让问题变得更加长期,但是可能会让其他国家也来分担一下这个问题解决当中的一些工作。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我们现在刚刚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美国银行系统存在过量地流动性,包括在欧洲的一些银行也存在这样的问题。美国的这些银行现在不愿意向处于经济困难的家庭继续发放信贷,这是一个问题。银行手中的信用会流入国际金融市场,包括流入中国资本市场,这可能就会给中国增加通胀的压力。这样对中国的经济调控也会增加难度。
今年我们遇到的情形很不寻常,全世界的通胀来源,包括全球的基本产品,包括食品和原油价格不断上涨,就像之前发言者说到的那样,对于中国这样的国家应该怎么做呢?面对全球不断增长的原油和食品的价格,一般情况下,一些传统的降低通胀的方法都会带来大量的失业,也就是解决方案会更加糟糕。那些国家在现在的情况之下解决起来会有更大的难度,如果他们保持他们现在通胀的目标的话。他们现在采取了措施,不会特别影响通胀的继续增长,同时却会带来全球经济进一步放缓,对于中国来说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继续过去几年所讨论的重组的问题,更多的依靠内需,依靠国内的消费,而不是出口来推动增长。尤其是对资源密集型的“两高一资”的出口,转向其他类型的出口,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仍然要关注比如创造就业的问题。因为每年在中国有大量的劳动力进入劳动力大军,因此在制定相关宏观经济政策的时候,我们必须要问这样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所有的这些流动性,如果把它从出现泡沫的地方拿出来之后,把他们注入到哪些领域,能创造更大可能的就业呢,这是一个更大的问题,这当中不仅有货币的政策,还包括财政政策、税收政策,同时还有对资本所得税收方面的考虑和讨论。
最后,大家也谈到金融体系的改革,有很多都是来自于西方的银行方面的见地。我想他们在管理风险方面的信誉已经受到了一些影响。因为目前出现了这些危机。因此,我觉得现在对于中国来说,和其他西方国家有机会进行合作,来解决这个问题。金融体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重要的一点,就是当我们建立这样的一个金融体系的过程当中,如何去避免现在这个问题重复发生。我想,我们全球金融机构需要进行一个共同的讨论,建立一个比较统一的全球性的金融监管体系。谢谢。
[刘鹤]:非常感谢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下面有请第三位演讲嘉宾是丹尼·皮尔逊先生,他发言的题目是“通过市场导向的经济改革,促进经济持续增长”。
[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主席丹尼·皮尔逊]:上午好。我首先声明,今天我演讲的观点,不代表美国国家贸易委员会或者任何美国政府机构。我主要讲的是中国对于目前的金融问题的一部分应对方法继续进行市场导向的经济改革。我想简单谈一谈过去的一些改革,再谈一下资本市场深化改革的机遇以及中国市场经济改革的前景,最后我再谈一谈现在美国经济放缓带来的影响,尤其是我们这个委员会所作出的评估。
在过去的改革当中,我认为有三方面:一个是产品市场改革;一个是劳动力市场改革,还有资本市场改革。1978年,基本上所有的价格都是由政府控制的,2005年,96%的产品已经由市场决定了。国企占78%的工业生产总值。现在这个比例只占30%了,在劳动力方面,改革开始的时候,农村从业人口占劳动力比重是70%,现在只有40%,当时国有企业占城市从业人员的80%,现在这个比例下降到了25%。劳动力从农业转向生产力更高行业的人口流动进一步加速,使得经济进一步增长,但是随着资本市场改革,中国的资本的市值现在已经居世界第四了,大概达到了三万亿美元。
大家看一下,中国的“金融深度”在2006年已经超过了300%;我认为“金融深度”的定义就是“(银行存款+债券+股权)国内生产总值”,这同德国、意大利和加拿大相当了。实际上有些国家是400%,比较高一些,但是我们认为中国的资本市场现在还是比较发达的。
第二,资本市场改革仍然有很大的余地。利率仍被国家控制,不能准确反映资金供需情况,还有国企,有很高比润的利润留成,导致投资效率低下,比如他们的留成用来建另外一个钢铁工厂,而不是最佳的进行投资。
2007年,根据世行调查,发现更有效的使用国企的利润留成将使得投资占GDP的比重下降五个百分点,不会影响总产出的值。也就是说,如果5%的GDP被浪费了,这对于整个中国经济不会带来很好的影响。同时经济学家也发现,中国储蓄额当中的35%到40%存入了非正规部门。这并不是说,所有的钱都找不着了,而是说这些钱进入了一些非正式的金融部门,不能够使金融体系把这些钱以最佳、有效的方式进行投资。
在中国资本市场改革当中,这些都是我们可以改进的余地。我们来看一看中国经济长期增长的前景。有很多的研究都表明,国家的制度框架非常重要,我们正在寻找一个能够推动法制和加强经济自由度的制度框架。这方面的制度框架包括保护私有财产包括知识产权、商业合同法、有效的银行和金融系统和透明度和最少的官僚控制,这些都有助于反腐。
多年以来,中国的一个目标,我们都认为,应该是加强制度建设以及深化政策改革,使得中国能够充分发挥其经济增长的潜力。我们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中国家的人均GDP将有可能赶上OECD成员国。我们认为发展中国家将会在很多领域里赶上发达国家。
(图表一)当中垂直的是人均GDP,我们可以看到,最上面的是OECD发达国家,发达国家在人均GDP增长方面主要是用最先进的技术来支撑它的人均GDP。问题就是发展中国家如何能够以最好的方式赶上发达国家的技术前沿。增长较快是比较容易的,也就是说你用现有的技术来提高增长率是比较容易的,但是,加强制度建设却是非常重要的。也就是说,制度建设越好,这种融合的可性越大。
最后一点,目前经济放缓对于我们的委员会来说是十分关切的一个内容。现在我们的委员会确定国内的产业是否受到反倾销案例的损害,这个图表(图表二)说明1980年以后,中国对美国的出口。左边的竖格是中国向美国进口的产品受到反倾销调查的比例,在1992年、1998年、2001年美国进行反倾销调查的比例非常高,因为那时候我们进入经济衰退期。但实际上,这并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对美国的出口比例,当中只有1%受到反倾销的调查。而且,它只限于非常有限的一些领域里。因此,我们认为相关的反倾销的调查并不是特别显著。它并不能够反映我们两国之间的经贸关系,而只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关系。它有助于两国之间的和谐经贸关系。我想美国同其他国家这些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都是同样进行的。谢谢各位。
[刘鹤]:感谢丹尼·皮尔逊先生。第四位发言者是樊纲先生,他发言的题目是“美国经济衰退对中国经济的影响”。
[中国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樊纲樊纲]:谢谢主席先生。在讨论美国次贷危机对世界金融市场动荡对中国影响的时候,我想强调的是,它具有一定的复杂性,它不是一个单一的问题,通常我们说到这个影响,往往是说对中国经济增长的一些负面影响。刚才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教授已经谈到,影响会从两个方面产生,一个渠道是贸易;我们都知道美国是中国一个重要的贸易市场,美国经济下降,特别是消费如果下滑的话,对中国的出口显然会有影响。最近,我们已经看到了,中国对美国的出口增长速度大幅度下滑。但是,这种下滑在一定意义上是过去几年一系列的政策调整的结果。过去希望达到的效果,如货币升值、出口退税减少等,都是为了为了减少贸易顺差,特别是减少对美国的贸易顺差。贸易顺差的减少大部分是因政策造成的影响,而不是美国的次贷危机造成的影响。
第二,对美国的出口在中国贸易中的比重现在降到20%以下,而对世界其他地区的出口,对欧盟地区的出口在增长,由于美元快速贬值导致了人民币对欧元的“关心”,反倒在一定时期出现了贬值的趋势。对亚太地区的出口,现在是中国最主要的一个出口市场,这部分也在增长,而亚太地区的经济总体来说,还是处在健康增长的过程当中。对石油输出国组织包括海湾国家和俄罗斯,这些国家的出口仍然在比较大规模的增长。因此,只要这些国家的经济仍然保持基本的稳定,从贸易渠道对中国产生的影响,美国次贷危机本身应该说是有限的。
更重要的是,刚才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已经提到的,资金这个渠道很有可能存在这样一个可能性,就是在2008年,甚至2009年,由于美国次贷危机,中国的资本流入反而会增长,而不会减少。两个原因:一个是美元加速贬值,而美国利率在加速下降,导致对人民币投机的预期在增长。第二个渠道就是刚才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提到的,尽管现在次贷危机使得美国和欧洲一些发达国家的金融机构出现了信贷萎缩,出现了资金紧缺的问题,但是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的资金,包括石油、美元等在世界各地寻找投资机会,而当发达国家的金融市场处于动荡的过程当中,发展中国家,特别是像中国、印度这样高增长的发展中国家,可能成为资金寻求新的增长机会的市场。
因此我们在分析次贷危机影响的时候,要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因为更多的资金意味着更多的流动性,同时也意味着更容易产生投资增长过快的风险。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个人认为,对于我们的经济政策来说,2008年的宏观经济政策的一个重要任务,仍然是防止流动性过剩的问题在世界发达国家金融市场上存在信贷萎缩的情况下,中国仍然可能出现流动性过剩的问题,如何控制流动性增长,仍然是中国宏观经济政策的一个重要目标,而且给定通货膨胀率,我们的宏观政策、货币政策等等也仍然要保持一种紧缩的基本格局。
第二个方面,我们确实也要看到,世界市场的不确定性在增强,美国次贷危机究竟会到什么深度,对世界各个市场的影响会有多大,除了对我们直接影响,对世界各国市场的影响会有多大,现在还有很多不确定性,还说不清楚。特别是总的来讲我们自己还需要保持经济长期增长的重要任务。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要及时注意观察世界经济发生的变化,相继抉择,及时根据变化,对我们的政策进行调整。这里我特别讲到两个政策:
第一,是关于现在通货膨胀压力下的货币政策。我们现在面临的通货膨胀,最重要的原因是外部因素导致的,由于石油和粮食价格的上涨等外部因素导致。这种成本推动的价格上涨、收入型的价格上涨不是国内需求所决定的,相反因为,价格上涨了可能要占用更多的货币。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货币政策在一定意义上,还要注意到,由这种通货膨胀导致的货币需求,如何满足经济增长的需要。
第二,关于汇率政策,现在有一种说法,由于现在对人民币汇率的投机因素在增大,由于资本流入量在增大,我们是不是要一次性的大幅度提高汇率,这样来打消投机的因素,减少这方面的资金流入。我觉得恰恰在这个时候,我们更需要一个比较相对稳定的汇率政策,防止更大规模的投机。因为我们不知道美元会贬值多少,我们不知道美国的利率会降低多少,现在我们做了一次大规模的调整,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又会来,要求我们做更大的调整。这两次大的冲击,不仅对现在中国的经济、产业产生比较大的冲击,而且在几次大的冲击之间产生大的投机,往往比比较稳定的汇率调整政策当中发生的投机,对经济的破坏率还要大。这是我们要防范的。
谢谢。
[刘鹤]:下面请史蒂芬·罗奇先生讲演。他讲演的题目是中国的全球挑战。
[摩根史丹利公司(亚洲)董事长史蒂芬·罗奇]:非常感谢。我很高兴能够回来参加这次的发展论坛。我相信,这个论坛也是中国最重要的论坛之一,我每年都看到这个论坛都谈论很多全球性的问题,特别是与中国相关的全球性问题。我非常同意刚才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提到的观点,就是关于“脱钩”的理论。还有关于他对全球经济,特别是美国经济的分析。
在这个观点之上,我还有一些新的想法。我非常相信中国在整个全球化进程中是一个最大的受益者。但是,它在全球经济利益的分享,也受到现在全球危机的影响。所以,也就是说,因为全球的经济气候导致了中国经济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我今天的讲话来谈一谈中国面临的全球挑战。在这样的危机中,我们能够从过去以及现在为中国的未来找到一些怎样的解决方案和应对方案。我相信,有三个原因可以让我们觉得比较乐观:
第一个原因,政策方面的措施非常有利、有效。这也是中国政府必须要持续的政策导向,就是在这样的艰难的情况下,继续加强,比如加息这样的政策工具。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国的央行已经增加了三次利息。
第二个原因,美联储为整个资本市场注入了大量的流动性资金,大家也知道,可以通过有一些央行的政策,包括美联储的贴现窗口的政策,为一些私有的企业提供进一步的资金供应。
第三个原因,有一些金融机构,比如说贝尔斯通,大家如果看一下过去的变化,实际上它的表现一直都是受到金融市场波动的影响。比如说1974年的情况,还有1984年洲际银行还有其他银行,在长线资本方面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危机是不是都结束了,但是并不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我刚才同意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的观点。而且在我看来,我们实际上是在开始的结束,而不是在结束的开始。所以我们现在有很多问题需要考虑。在这方面,第一点首先要考虑的是我们在过去经历的泡沫,实际上比我们原来预想的还要严重。
大家可以看一看,在延伸产品的合同增长方面,2007年有一个很大的增长。比如说达到了560多万亿美元,在过去的两年中,就有这么一个高的数字,所以是很难想象的。第二点,就是在信贷这方面的泡沫。这个泡沫也使得美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受到了信贷危机的影响。同时,还有一个对于这种房贷,对于资产持有的依赖,也使得美国经济受到了影响。目前在这块的投入,比美国本身在资本方面的供给要大得多,这会使美国可能在近期进入一个比较轻微的衰退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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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一个因素,我也完全同意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的观点,就是说要想使其他国家的经济与美国经济中脱钩是非常困难及不现实的。特别是对于中国来说,中国对于出口有很大的依赖性,而且在亚洲也是这样的情况。大家可以看一下这张幻灯片,亚洲出口占GDP比重方面,大家可以看到有这样一个增长的趋势。家可以看出,亚洲区域是否能够把它的增长和全球经济脱钩,我看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在信贷和房产方面、个人财产方面的依赖性,也使得脱钩成为不大可能的现实。
大家再来看一看这个图表的变化,美国实际上从2月份开始,已经出现了负增长,但是中国还在持续增长。所以我会继续刚才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的观点,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谨慎地管理这些风险,而且华盛顿政府,也就是说美国政府也必须非常谨慎,采取一系列的措施,防止这种风险进一步扩散。这也是一项我们的义务。在这个过程中,美国应该扮演一个很有责任的角色。
再来看中国的例子,刚才讲话人也提到,在这里我回应他们的观点,就是说中国必须要了解的是,在金融市场改革过快的过程中,可能会产生这样的风险。还有如何能够使中国的经济更加依赖于内需拉动,而不是对外出口。所以在过去的发展论坛上,我也讲过,内需拉动方面的增长进展是比较慢的。
最后我想跟大家说,这是一个周期,周期有上有下,当然这不会对美国经济是一个V型的增长周期,而是一个很缓慢的、许多年才能出现的周期,在未来,对于中国这样出口依赖型的经济来说我们还会面临很多挑战,非常感谢大家。
[刘鹤]:非常感谢五位精彩的发言。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现在时间是最宝贵的“公共产品”。所以我想,不管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有10分钟的时间大家提问,请五位嘉宾中的任何一位回答。
[提问]: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能不能介绍一下美国总统对经济次贷提出的方案,这个方案如何在近期对美国经济造成影响?
[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必须要有一些,因为如果要很快的使经济恢复过来,同时使银行有足够的动力能够往前进行运营,由于美国赤字不断扩大,所以这样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困难。有一本书叫《三万亿美元的战争》,这本书实际上在其中提到了这样一种担忧。如果在打仗的时候,你如果又出现赤字的话,这种情况将会非常困难。实际上在过去的几年中,美国的外债也达到了两到三万亿美元这样的阶段,所以,就使得美国国内的人民非常担忧。当然你再看看这个局势的时候,实际上美国在失业保险方面是非常重视的,美国总统也否决了一些相应的反对议案。
另外一方面,大家可以考虑一下,就是开支的减少。对于这些银行来说,他们怎么做呢?他们会推出税收减免或者税收返还的政策。从来没有说美国的经济是因为消费不够而引起的。实际上美国这样的问题是原来结构性问题的一个持续。
这样的一揽子经济方案,为什么现在还不会很有效呢?因为美国有一个积累的外债,而且人们担忧,因为现在有一个退税的政策,但是由于有这个外债,人们就担心是否能够退税。还有是否在这个领域进行大量的投入。中国在1988年提出增加基础设施投入的政策,对于美国来说,也是一个借鉴。
美国现在有很多的机场,他们都没有增加投入,而且,他们也面临很多问题,包括全球性的气候变化这方面的担忧。所以我们现在考虑的问题不是一揽子方案是否合理,而是这个方案是否能够落实到位。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们在房贷按揭方面的投入大概达到了700到800亿美元的规模,大家如果再来看一看返税方面的政策,如果要完成返税,还有一个很大的缺口需要来弥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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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我想问一下史蒂芬·罗奇先生。在您的发言中,您谈到了“第二只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这“第二只鞋”是什么颜色,美国的借贷会变得非常混乱,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
[史蒂芬·罗奇]:所谓“第二只鞋”就是指信贷过程中的一些泡沫的破裂,以及对经济产生的影响。也会使得基于这些泡沫的消费有所减退,比如像对房产方面的消费。它也会影响到整个全球的经济,因为现在全球化的发展,使得美国发生的情况影响到其他国家。亚洲的国家在改善经济结构方面做的很好,特别是从十年前的金融危机之后,在改善国内经济结构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亚洲经济,包括中国经济仍然有很强的外部依赖性,也会受到一些全球问题的影响。所以,所谓的“第二只鞋”是很大的一只“鞋”,而且是很重的一只“鞋”,它会使得美国在今年年底之前,经济有很大的下降,也会影响到2009年和2010年经济的复苏。“第二只鞋”的影响还会波及世界其他国家,比如影响到美国的进口需求。
我也同意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先生的观点。美国最不需要的就是采取一种过度消费的模式。因为现在美国人一直都没有储蓄的习惯,一直是通过借贷来消费,这种消费方式对于美国经济是非常不利的,也是造成问题的根源。
[提问]:我发现今天第一个单元的几位发言人都主要关注美国经济的问题,从美国经济的角度来看对世界经济的影响。除了美国经济或者美国人以外,还有别的人可以发表观点吗?
[约瑟夫·斯蒂格利茨]:之所以我们从美国经济问题谈,因为我们认为美国经济问题的根源,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在现在全球经济中,美国的经济是驱动全球发展的动力。对于其他经济能够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比如欧洲的经济能够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我们认为,欧洲和日本的经济还没有一个强劲复苏的势头。而美国发生的问题却会影响到欧洲和其他国家,如果我们把其他国家也考虑在内的话,结果就是这些国家会遭受到美国经济衰退所造成的影响。
所以,从全球化的角度来看,有一些所谓的中间阶层,他们会作为整个问题的承担者或者说这个问题的缓冲地带。
[史蒂芬·罗奇]:我们讨论问题的思路,比如,亚洲经济发展的非常强劲,特别是中国和印度人口占世界40%。但是中印两国消费者在去年的消费总额是1.6万亿美元,而美国人去年一年的消费是9.7万亿美元,是中印两国消费者消费总额的6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美国消费的减少,将会对整个世界其他地区都产生巨大的影响。因为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消费者,而世界各国的出口都依赖美国消费者的消费,所以,如果美国的消费需求减少的合,其他地区都会遭受到很大的影响。
[樊纲]:我有两点意见,在我的讲话中,也谈到了其他地区,欧洲、亚洲还有石油富国。第二,我认为本次会议的主办方还有其他峰会的项目,在其他峰会中会讨论其他地区。
[丹尼·皮尔逊]:现在我们面临的情况可以让所有的国家都考虑在自己国内采取的政策和措施。在美国,我们也会认真地思考现在所面临的形成,也可能会采取一些改变的措施。我们希望能够通过改变措施,使我们比现在的情况更好。
[谢伏瞻]:在我的发言中也讲到了,从中国的政策方面来讲,我们需要加快贸易的多元化战略,这就包括扩大对欧洲的贸易。另外一个我们强调更多的从美国讲起,因为根在美国,而且美国在世界经济当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我们也期望欧洲能够在其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保持欧元和美元之间的相对稳定。谢谢。
[刘鹤]:因为时间关系,我们的讨论只能到这儿。作为主持人,我非常感谢五位的发言。最后作一个简单的小节。
首先,我感觉每当世界经济或者一个国家经济面对危机的时候,经济学家就变得越来越重要,好的药方能够使危机迅速摆脱,坏的药方可能使经济变得更加坏。不管怎么样,现在可能是经济学家大展身手的时候。在本轮讨论中有几个问题需要高度关注。
第一个问题,由于美国经济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其他的经济体,包括亚洲的经济体真正可以做到独善其身吗?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思考。
第二个问题,我认为我们需要注意的问题就是我们怎么定义目前全球出现通胀,包括对中国的通胀的认识。一个国家能够单独应对全球性的通胀吗?我认为第二个问题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个问题,我们总是说结构调整,希望中国降低储蓄率,提高消费率,但在这个结构转换的过程中,有可能出现新的失业的问题。我们的金融制度以及其他的制度究竟怎么安排。
第四个问题,目前虽然全球金融市场面对暂时的流动性不足的问题,但是中期我们将面临一次全球流动性的大量过剩,各个国家究竟怎么应对。
最后,再一次对五位杰出的讲演人以及大家的配合、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让我们大家鼓掌结束这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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