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凭什么重回三甲?
2007年8月1日,临时接管古井集团全面工作三个多月的曹杰终于接到了意料之中的正式任命。这一天,他刚满41周岁。
其实11年前,还没有进入古井集团的曹杰便因在税务机关长期专管古井而与这个名企有了深厚的渊源。当时他虽已调职团省委工作,但在酒界一代枭雄王效金的鼓动下,更在新经济形势中市场魅力的吸引下,经政府批准,刚刚进入而立之年的曹杰正式进入古井,成为刚刚起步的古井酒店事业掌舵人,也许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想到,一个只拥有一家区域性酒店的事业部,11年后会成长为中国酒店集团二十强,仅在上海便拥有包括假日饭店在内的4家高星级或商务酒店,而曹杰本人,也傲然当选2006“中国酒店业年度十大人物”。
如果说11年前的选择,是曹杰主动选择了一种关于个人的历史。那么,11年后的今天,更多的,则是历史主动选择了曹杰。
选择一个企业,就选择了一种人生
亳州曹姓,乃枭雄之族。加之于一代叱咤人物王效金黯然退场后曹杰秉重责而披挂上阵,因此在见到曹杰之前,不由心里先勾勒出一幅少年跃马,将进天下的张扬形象来。这样的形象,在风云激荡的中国酒界并不鲜见。然而,当与曹杰面对面时,自始至终,却是沉浸在一种平缓温和,充满知性力量的氛围当中。
手中持有三所大学不同学位的曹杰,现在依然在百忙之中进修着中欧学院的EMBA。“选择了一个企业,就选择了一种人生。”曹杰说,“当你作出这样的选择之后,责任就变得具体和巨大,如果自己不够丰富,就不可能去丰富企业,承担责任。”
古井集团现任首席顾问、青年学者李青曾告诉我说,曹杰是他见过的所有大企业领袖中最穷的一个。在这个社会里,穷不啻是一种值得存疑的表扬。然而就在亳州的第二天中午,我打电话过去时,曹杰正在街头小面馆中“宴请”这位集团首席顾问,同时谋划古井发展大计,一对一的私密交流,怎么看都是一种行为习惯,怎么看都不像是“秀”。我也终于相信了办公室主任的话——与曹杰在同一公司上班多年的曹杰夫人,一次都没享受过董事长专车接送的待遇。
不管这些年古井在酒行业中如何起落沉浮,是非交集,但在中国酒界大型企业中它多元化的成功是不争的事实,其取得的市场业绩足以让许多企业羡慕。目前其酒店、旅游、地产、金融等行业的资产早已超过集团总资产的半数以上,这为古井集团在高举重归主业大旗的未来日子中,保留了充足的基础资源,不论是财物,还是人力,拥有了无限可能。
作为古井多元化奇迹的主要缔造者之一,曹杰却怀有一颗不安之心。他说:“其实,在多元化产业快速发展的同时,也分散了古井的优势资源,影响了主业的战略精力,因此,当我们现在出于对企业发展的责任,以及古井企业对整个安徽经济发展的责任,提出回归主业,重塑古井贡中国白酒标志性品牌的宏大工程时,多元化产业优势资源全力向主业倾斜,为酒业发展保驾护航,也就成了毋庸置疑和理所当然的事情,既是大势所趋,也是大义所趋。”
自诩为“年轻的老古井人”的曹杰,率领的也是一个“年轻的老古井团队”。迅速解构又迅速结构起来的古井新董事会,竟然是清一色1965年到1975年出生的人,而且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地在古井集团中度过了自己的青春。
“你能感受到这种状况中蕴含的希望吗?”曹杰一贯轻柔的语调中总有一种夺人的自信力量——我能。
一个企业,力挽狂澜的事情做得越少越好
走在古井集团的厂区中,我没有看到一个处于非常时期企业中常见的紧张氛围,尤其是面对新闻媒体所表现出来的戒备、闪躲或者缄默与拒绝。即使是一个普通工作岗位上的员工,都在用热情开放的态度来迎接所有客人,谈历史,谈未来,对光荣的缅怀如数家珍,对远景的期待更是充盈心怀。温暖与友好,是第一次来到古井的我以前所不知道的,是与传闻在我心目中塑造出来的古井大相径庭的。
自从高层震荡以来,业界总是习惯性地等待着一场大刀阔斧的企业整改新运动,更何况亳州政府已经高调宣布古井“三年内重回三甲”的狂飙计划。然而曹杰对此却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首先,古井不需要革命!”曹杰斩钉截铁地说,“企业总是面临着这样和那样的问题,古井也同样如此,从我们的业绩现状和良性增长势头来说,远远没有到需要谁去力挽狂澜于既倒的地步。”曹杰第一次主持工作会议的时候,对新管理团队提出的最明确要求就是要珍爱这个企业。他说,这个企业到了我们手上,凝聚着几代古井人的血汗与智慧,我们不是这个企业的拯救者,我们只是继承这笔宝贵财富的幸运者,是古井从历史到未来漫长征程中的路人。爱惜它,为它的发展和成长奉献自己的才智是我们唯一的任务,如果认识不到这一点,就有可能沦为企业的罪人。
“对任何一个企业来说,力挽狂澜的机会都是越少越好。”他说。
1—7月份,古井集团共实现营业收入10.97亿元,利润总额636.41万元,分别较去年同期增长20.74%、215%。这样的数字虽然相较当年单在白酒一项便连续七年位列行业三甲的辉煌仍略显尴尬,但考虑到这个时期企业所面临的种种压力,在这样的非常环境中创造出来的增长势头,足见古井深厚的企业运转基础和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内部的迅速稳定和省市政府坚定的支持,使得舆论中的古井很快便转向积极的层面。曹杰甫一上任,古井便在股市里创造了连续14个涨停板的神话,充分证明了整个外部环境对古井复兴和新团队一系列动作的信心与肯定。
我只是发动机上的第一个齿轮
在采访曹杰之前,古井首席顾问李青就曾对我说:“曹杰关于企业管理有一个非常动人的发动机理论。”曹杰对此解释道,以前我们有句老话叫作“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其实对这句话我们很多人都误读了,对于企业来说,每个人都是车头的一部分,而不只是领导者。“严格意义上说,领导者不仅不能把自己看成火车头,甚至连发动机都不是。我能做的不过是发动机上的第一个齿轮而已,我能带动的充其量不过是周围邻近的四五个齿轮,领导者的任务其实都是通过别人来完成的。绝大部分事情其实各个工作岗位上的员工都比我更专业,我要做的事情就是,为专业的人提供充分发挥自己专业能量的环境,为他们配置所需要的资源,设置出企业共同的目标,并与所有人一起为共同目标的实现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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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杰深信管理大师德鲁克所言:“企业行为本质上只有两件事情——创新与营销。”创新,并不意味着彻头彻尾地颠覆,创新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对企业优秀品质的传承、发扬和重塑;而营销也不仅仅是品牌和产品,它涵盖了企业文化和社会形象的全方位传递。
在记者请曹杰描绘他心目中古井的未来面貌时,出乎意料,我没有听到那些熟悉的豪言壮语,他说:“首先,我希望大家看到的是一个友好的古井。
这种友好,不仅仅是对客户的友好,也不仅仅是对新闻媒体的友好,还包括了对员工和整个环境的友好。一个不能对自己员工友好的企业,它所承诺的其它友好——比如客户——便会有很大的欺骗性。就像我们无法相信一个不善待家人的人会善待朋友。”
走在古井厂区和办公区的曹杰,总会下意识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废纸扔进垃圾箱,也会彬彬有礼地为每一个同行者遮挡电梯门。我想,这或许是他多年从事酒店服务行业所养成的习惯。在我们司空见惯的白酒企业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老总们可谓凤毛麟角。我想这种细节与习惯将给古井带来的新鲜价值,不会亚于所谓的先进管理理念和技术。而理念和技术也只有通过细节行为,才能真正地渗透和根植于一个企业的血脉当中。
曹杰经过几个月的潜心调研,对此深有心得。“其实,即使酒店和白酒这样两个看似截然不同的经营领域,在原理和本质上都是相通的。比如酒店有前台和后台,企业一样有。酒店讲究的是细节决定成败,企业也一样是。酒店之所以能够让纷杂的流程在高效率的状态下运转,完全取决于对标准的控制,甚至连服务态度都能够进行标准化检查与控制。企业同样也需要如此。”
总是称自己为酒业门外汉的曹杰,其实在厚实的谦逊之下,随时投射出不可抗拒的自信光芒。
没有比古井的发展更重要的任务
笔者先后到达亳州和合肥,深深感受到古井这个企业对于一个区域的巨大意义和影响。各种报刊连篇累牍,重版头条,均在表达对它的热切关注。顺理成章,曹杰也成了各大媒体争相采访报道的热门人物。
通常,他每天都要面对无数的提问,即使重复多遍,他也总是极尽深入地翔实解答,因为他知道,在这个非常时期,古井需要整个环境的理解与支持,而尽可能地获取这种理解,是他上任之后的首要任务之一。
在他和自己团队的努力下,舆论已经迅速从对突发性事件的猎奇状态转为了积极关注企业发展的热烈氛围。
在提问中,他被问到得最多的两个问题就是“三甲”和“改制”。不少媒体把“三年重回三甲”和“三年不提改制”当作曹杰从政府接下的两大任务来报道。对此,曹杰有更为独特的个人认识理解,并坚信这种认识是对企业、对自己所肩负的使命负责任的、理性的态度。
“说到任务,没有什么比古井事业的发展更重要的任务。也可以说这是唯一的任务。”曹杰说,“古井既然要复兴,就自然要以我们以前曾经达到的高度作为衡量标尺。我们曾经连续7年位列行业前三名,其中还有几年是仅次于五粮液的亚军业绩。古井的品牌高度有更加辉煌的历史,除了在我们建厂之前组织的第一次名酒评选之外,历次名酒评选我们都跻身其中,并位列前茅,因此我们有理由接受或制定这样的目标。
但如今市场的门槛已经今非昔比,兄弟品牌如茅台、五粮液等都取得了长足的、指数级的发展,目前的古井和他们比还有很大的差距,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信心,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优势和基础,你可以把重回三甲看成我们的任务,也可以把它看成以政府为代表的,关心古井发展的群体对我们的期望。总之,对于我们来说,把目标定高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是对古井发展有好处的,我们全部接受!”
谈到“三年内不提改制”这个话题,曹杰的观点同样明确:“改制,在我们国家,被很多企业,或者说很多企业家错误地当成目的,所以走了很多弯路,付出很大代价。其实,一个企业的体制永远都不应该是它的目的,只能是适应企业发展所采取的手段模式。我们说家族企业落后,但世界上并不乏令人尊敬的家族企业。
我们说国有体制落后,但我们国有企业在世界经济领域的表现有目共睹,因此,对古井说,改制与否,完全取决于它是否有利于企业在我们制订的目标下前进。现在不提改制就是这个意思,它也许会随着经济形势变化成为我们的选择,但至少目前的需要还不迫切,远没有到影响企业发展的层面。并不是说不改制就是为了稳定,就算要改制,一样还是要以稳定为前提,会导致不稳定的改制,要不得。”
这就是三天里我所接触和感知的曹杰,一个理性却充满激情的人;一个谦和却洋溢自信的人;一个友好但心存是非的人,一个不为表象迷惑,眼光直指本质的人;一个已经杰出,并极有可能带领一个企业不断走向杰出的人。
古井凭什么重回三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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